啊!她看得清清楚楚了,那些送钱的人当中,有那个背着大木板夹子,人到中年。体态丰腴大方得体,常常来雀儿寨里画画,据说是从东方城来的大画家;
还有的是,脸上漾着小酒窝的客家妹崽;还有几个笑容满面的军人,有一个看他那个样子,还是一个军官呢!
巧,这些人一一地走到傩送面前,都用钦佩地眼神看着他。仿佛他们不是从自己口袋掏钱,好像是那钱,原本就是别人的似的。
怪!自从认识了自己男人,也跟着这男人结了婚,都有这么久了。她从来没有看着自己的男人,有这么威严,这么雄势,这么英武,这么洒脱,这么飘逸。
她一手扶住了栏杆,呆呆看着眼前,远远的傩送。另一只手放在衣袋里,说什么也拔不出来了。
傩送呢,他一时间神圣得,根本就没看见他的老婆了。待到最后一个旅客走了,他也就径直下船去了。
苟妹怔怔地,在后面看着他。不晓得自己,应该如何是好了。
沱江河,她的水,好大,好清亮哟!
苟妹的心里,像是欠了人家一笔债似的,有说不出的滋味。她捡起了客家大嫂的塑料网袋,就在那河边红岩板上,仔细地洗了起来。
她真希望着这袋子,老也是洗不干净。她就能够这么勾起脑壳,洗了下去,洗下去……颈脖都勾酸了。
她瞟了一眼,远远的傩送。他正在河边码头上,古柳树下荫影里,等着她哩!那样子,不分明是以前的那些,非常幸福的日子里,等着她,是要和她一起,去赶歌会么?是要去赶边边场么?是要去约会的么?
不!她一时间茫然了。她的那颗心,骤然地冷了下来,安静了下来。真的。
这可是真的,两个人,是要去离婚的。怕人么?她抑制不住了,心头的悲哀,慢慢地,拿起了河水,来搓了一把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