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冬时依旧勤勤恳恳地烧水提灯,朝资良瑜的房间走去。
然而出了些意外,冬时走到上层,就瞧见有一个房间的灯亮着,那不是公子歇息的屋子,而是孙管家。
资良瑜是公子,自然住单独的房间;下人则睡下房,十来人挤在长炕上;孙考勤是大管家,待遇自然也是好的,也有单独的一间房。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即使现在换水路也依旧如此。
冬时纳了闷了,怎么今夜孙管家也有心事啦?
本想装作无事路过孙考勤房前,哪料冬时却听见了一个意外的声音:
“此事万分危急,不得已弃你们而去。”
公子?弃我们而去?
冬时猛一顿足,默默凑近了门前。
“我去后,护送灵柩的任务便托付给您了。切记切记,京城生变,只恐谢氏已落难,我只怕官兵早已在码头候着,望您与船主商量着,在苏州临界地区停靠,莫要按原路线便好。”
“下船后,万万要避离人群,莫要透露自己是谢氏家仆。看情况怕是要潜行,于你们而言将万般危难。钱财资物不过身外之物,若情况当真险要,莫要贪恋,但弃无妨。进入苏州地界,万先打听谢家情况,莫要鲁莽冲动。”
资良瑜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低沉,所谈内容更是听得冬时云里雾里的,可他一颗心,还是紧紧揪起来,皱起眉头继续往下听。
“若是谢家已罹难,还望诸位,将其尸骨葬入谢氏祖坟。若谢氏祖坟已毁,则望谢而葬,落叶归根。”
“今日弃诸位而去,实乃无奈之举,莫问我之去向,我有所护之人,除非身死,誓言不改。您应知伯远于谢玿,乃是万珍亲人,望诸位一定将其尸骨交还谢氏,良瑜在此拜谢。”
孙考勤哽咽感激的声音传来:
“公子您莫要如此,爷待我们不薄,甚至爷是我们许多人的再生父母。莫说谢氏落难,爷依旧是爷,老奴一定不负公子所托。”
中间停顿了几秒,孙考勤的声音低下去,竟然是在恳求:
“公子,老奴知您非凡,望您……一定护住小公子。此份恩情,今生无缘,老奴愿为您当牛做马,来世再报,只望公子,护他安全。”
沉默了一会儿,资良瑜沉着的声音响起:
“一定。”
屋里的烛火突然灭了,衬得门外的灯笼格外明亮。
“谁?”
房门被突然打开,孙考勤警惕地探出头来,见是冬时,他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孙考勤让开身子,将冬时请了进去。
房间里的烛火被重新点燃,冬时环顾四周,却不见资良瑜,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你都听见了?”
孙考勤问道。
冬时点点头,朝孙考勤的脸看去,才看清孙考勤过分悲伤的带着泪痕的脸。他讶然道:
“孙叔,您哭了。”
“哦?是吗?”
孙考勤背过身子去擦泪,然后低迷的声音传来: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公子,整整三十年。”
冬时已经知道孙考勤在说谁了,他走上前去,安抚地拍拍孙考勤的背,道:
“孙叔,会没事的,良瑜公子他很厉害的,我们把我们的事情做好,等着他们就好了。”
孙考勤难过地吸了吸鼻子,以手掩面,呜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冬时站在他身旁,成为了漫漫长夜里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