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鬼哭狼嚎的时候,步安在考虑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像公孙庞?
不要误会,他是很理智地在思考这个问题,没有自责的意思。公孙庞杀人不眨眼,但被扔进运河却一直憋到纠集起六司来设陷围攻,紧接着一击不中便立刻远遁,简直是审时度势的典范,很值得学习。
当然,这小老头格局小了点,眼界低了点,脑子有时候也不怎么好用,这些缺点就不值得学。
第二个问题,什么时候冲出去才合适?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问题显得越来越重要。因为出去早了,官兵、阴魂全是七司的敌人,弄得不好得损兵折将;出去晚了,官兵阴魂两败俱伤倒是干净,但鬼气消散,好处就捞不着了。
看了一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七司众人,步安决定先做做心理辅导。
他说:“咱们也不能眼看着官兵全死干净……”
邓小闲躺在床上,悠悠道:“你还是心太善。眼下要是调个个儿,换做咱们在拼命,官兵们躲着,你猜他们会不会出来?”
张瞎子沉声道:“花道士别插话,步爷没说完呢。”
步安知道邓小闲说得对,也知道张瞎子他们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哪怕晴山也对官兵没有同情心——步安自己当然更没有,装都装不出来。
对七司这些人晓之以义是没用的,而步安也没有无耻到把救心昱拿来当做自己蹭鬼的借口。
他自然可以二话不说,等时机差不多了,推门吼一声“给我冲”,稀里糊涂之下,大伙儿多半也就跟着冲出去了。
可他换位思考,假如自己碰上个遇事不讲缘由,一拍桌子就是干的头儿,时间长了准觉得这人是神经病,不值得跟着他卖命。
事实上,步安在考虑这些时,潜意识中已经把七司众人视作了自己人,而不再将七司当成一桩生意。生意跑了老伙计,自有新伙计进来,也总有散伙儿的一天,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步安渐渐发现,关于“什么时候冲出去才合适?”的答案,事实上意味着他把修行看得更重,还是把自己人的性命看得太重,换句话说,就是更冷血一些,还是更有人情味儿一些。
他笑了笑,抬眼看着天花板,仿佛随着时间推移,自己身上的人情味儿越来越多,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