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可能,他当时误把民女当成他的女儿了吧。”
“民女自此死了心,入了风月之地。好在民女虽然破相,贴上花钿,还能遮挡一二。而且,民女还有些旁门左道,不过两位是正人君子,民女就不说出来污了两位的耳朵了。”
陈大受叹了口气,道:“用旁门左道的是乌拉那拉氏,并不是你。”
阿桂也道:“正是如此。”
嫩才作出惊诧神色:“民女倒是没想到陈大人还有这般体贴的时候。”
她调侃一句,接着道:“不久,景仁宫倒台,她侄子因是三阿哥一党而入狱。而大格格,成了宝亲王的侧福晋。当时的乌拉那拉氏,虽然有树倒猢狲散之相,不过借着青福晋的东风,还有两分体面。这时候,从前笼络人心的欢宴,就成为赖以谋生的手段。
小主,
乌拉那拉氏借着这种法子牵线搭桥,做了一阵子掮客,民女也是在那时,成为了欢宴的主心骨,帮着他们调教人。当然了,像民女和其他类似的女子,做这种事情多了,难免有身子。所以民女还兼着帮人打胎的差事,外边那些小儿石像,都是死在民女的手下,一个个怨气重得很,您二位没见那些猫儿,都不敢靠近么。”
阿桂感到后背一凉,陈大受道:“水妈妈,子不语怪力乱神。”
嫩才道:“陈大人不信么?那么民女再说说瓶女的来历吧。当年大格格虽入了宝亲王府,却不太靠得上,乌拉那拉氏只能靠着这法子度日,这内囊尽上来,连平头正脸些的丫鬟都快买不起了,蓄养教导伎子就更难了,不过是靠着早先买的一批人勉强支应,对那批人自然看得紧。那批人中有一位,有了身子后便犯了糊涂,来求民女,宁可被赶出去,也要生下孩子。民女那时也是一时心软,便借故把她弄到庄子上。可是,此事没有遮住。”
“当时乌拉那拉氏那些人大发雷霆,说一定要重惩,以儆效尤。最后,那名女子怀着八个月的身孕,被拖到暗香园,用布条勒着肚子,生生把孩子勒了出来。那女子没几个时辰就流血而亡,孩子虽是活着出来,但筋骨折断,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民女打听到一个秘术,将这孩子放入土中,以养尸之法滋养,才保住了她,但也只是让她当个活死人罢了。如今这孩子只有头在长,身子还是婴儿的样子,民女让她出来见人,既为了贴补,也是因为那种秘术,要这活死人靠近人的阳气,便更能延长寿数。”
阿桂虽然觉得此事难以置信,但先前办了乌拉那拉氏余孽的案子,知道有些事情听着邪性,却不一定是虚言。他一下子站起来,怒道:“禽兽,简直就是禽兽!这样的兽行,就没有官府管管?”
嫩才道:“那批人都是死契,平素又不与外界接触,唯一能知道她们死讯的就是那些宾客,那些人怎么会管?何况乌拉那拉氏家有个宝亲王侧福晋,谁敢触霉头?再说了,不久后,先帝忽然龙驭宾天,当今皇上登基,上边忙乱着,下边的事情也顾不上,当然就遮下来了。”
陈大受和阿桂一时无言。
半晌,阿桂率先打破沉默:“本官想问问,那个门人,你知道他姓甚名谁,是何身份吗?”
嫩才道:“知道。但小阿大人,那个人是帮乌拉那拉氏做过孽,但是民女在乌拉那拉氏,见的妖鬼禽兽多了,他是民女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民女不想多言。其实比起那人,也许您更该问问,民女究竟姓甚名谁?”
阿桂有些意外。
嫩才轻笑一下,看着茶盏中浮起的茶叶:“乌拉那拉氏,没有前朝的重臣,只有后宫的女人。”
阿桂神色震动,深吸一口气后才道:“本官省得了。那你说的那名女子,埋骨何处?只要验出骨盆胸肋有伤,也许还能有机会为她讨取公道。”
嫩才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他:“时隔多年,也许已经难以查明,但民女还是要替枉死者谢过小阿大人。”
阿桂道声惭愧,接过纸条,便向两人告别。
陈大受自方才起便一直在沉思,直到阿桂离开后,才道:“那么后来的故事,就是乌拉那拉氏卷入逆案,而你趁乱带着那批人脱离乌拉那拉氏,逃到江南,因为没有其他谋生手段,便重操旧业,只是这一回,你们搭上了盐商和江南官员。你在乌拉那拉氏的经历,注定你和高立斋不是一路人,所以你才给我线索,引导我查到他和盐商的那些勾当。”
嫩才道:“是。”
陈大受斟酌了一下,才道:“在京城若有麻烦,尽管来找本官。”
嫩才道:“其实,民女入京后,倒是觉得,并不会有人还有余力来找民女的麻烦。陈大人尽可以放心。”
陈大受有些疑惑:“为何如此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