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而言,没有传教士会乐意看这种情形。他在自认为初步了解对方信仰形式后,提前打好了腹稿,找机会上门交流试探。
如果异教徒称自己能沟通灵体、与先祖交流,他就强调灵魂死后必然进入天堂地狱接受审判,不存在中间状态。
如果异教徒认为万物有灵,他就宣扬主才是一切的创造者,在创造时便没有给自然造物留下灵性。
一切已知异教崇拜和应对方式在《驳异教徒大全》中均有记载,宣讲过程也很顺利。
对方认真地从头到尾听完了宣教,没有反驳或打断,没有信仰受冒犯的愠怒,甚至还表示了对教义的不同程度赞同。仅提出了一点小小异议——您说的很有道理,但那确实不是您描述的样子。
至于具体什么样,几位受访者的说法都语焉不详。
他最后还是没能跟异教辩上一场,毕竟人无法向无形的风挥拳,教理也无法攻击一种不存在的东西。
信仰转化进行得相当顺利,居民们从善如流地接受了更系统化、有好处的教义。
只是那个螺旋、卷纹、涡旋,连名字都没有的形状,依旧时不时地在要被遗忘之际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像是一根扎进皮肤下的小刺,让他愈发在意,频繁走访已经被边缘化的原始信仰最后追随者。
他们不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尽管提到“那东西”时很有表达欲望,但无益于改善贫乏语言逻辑能力和一些方言生造词汇造成的沟通障碍,传教士始终无法从中构建出一个具体印象。
零零碎碎的记录只换来了困惑,也许某个湿气很重的日子,他在受潮纸面上,用晕染严重的笔画,试图为长时间的思考做个总结。
笔尖在一处长久滞留,扩散的思绪和墨水形成深黑的斑片。
随即,无法遏制的错乱投影在纸面上,化为爆发式绽开的杂乱线条,没有方向、没有意识,如同被浓雾笼罩的迷失者崩溃狂奔,划去“云雾”,涂抹掉“天空”“失踪”。
但似乎又有什么力量牵引着笔尖,使线条彼此纠缠回环,形成浓密线团。
最深沉黑色的缝隙间,多米尼克读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词汇:
“鳞片?”
意识自动踏出了一步,向某个根本不存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