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舞台上,波爱修斯骤然惊悚,他可分辨出面前的人述说的不是谎言,能有如此经历,以及之前展现的卓越见识。
这绝非普通的存在。
乐章的力量无法渗透对方的身躯,甚至掩盖不了对方弹奏的音符。
安静听了半晌的克雷薇撇撇嘴,我还想知道怪盗先生是谁呢。简直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卡西奥多听了波爱修斯之前的讲述,也明白了对方的旋律,为何会在此时突破桎梏影响“现世”,为何对方的力量足以打开连接深水下的大门突破封印,在此处显现。
原来……原初之水已经再次上涌。
“错误的是你,波爱修斯……早在数千年前我们就应该融入新的国家了,是你把他们变成了旧日仇恨的傀儡。”他叹气。
“学徒们!我们是乐章的编织者,是权力的调谐家,乐曲将追随我们的指挥行进、我们的乐曲正如波浪与水纹,又如警棍的节律与情人的爱抚,将征服一切听者。”
“然而,秩序的意志怎能仅靠循规蹈矩来践行?乐者应当与超越者同行,成为崇高喉舌。”
卡西奥多抬起胸膛,念诵那文明与艺术的启蒙。
“崇高必定是有力的,正如云雀鸣啸的山峰,狂风之中的怒潮,秩序必包含伟大的激情。”
“可你听听这些‘不和谐’的音符,被你操控的同族,他们可还有‘喉舌’与‘激情’?还有那样优美,为反抗命运而战的音色吗?”
芙宁娜此刻瞪大眼睛:“我好像听过这几句句子……不过……”
“住口!”波爱修斯怒道,“背叛自己出身的部族,又再度背叛了雷穆利亚的你,亡国的幸存者,唯一拥有自由意志的雷穆利亚人,你离开我们已经太久了。”
“该回到我们当中,倾听那些千年的哀歌和愤怨。然后或许你便会接受,接受我的乐章和‘福波斯’的安排。”
“那还是我认识的‘福波斯’吗?”卡西奥多问道,“至尊赐予我们身躯,希望我们能够摆脱速朽的肉身与命运的桎梏,在他的远见中,最终我们都将掌握‘乐章’的力量,进而超脱于‘法图纳’的束缚,成为各自命运的主宰。”
“复苏的乐章换了核心。”
“如今的‘福波斯’不过是你的‘福波斯’……”
将人的记忆人格,以音符的形式编织为旋律,使人的灵魂能够安住其中,并为他们实现愿望,这便是“乐章”,因此掌控了“乐章”,并等同掌控了“命运”……
这是伟大的金蜂“西比尔”,那位从上一次轮回中幸存下来的先知所传授的秘密。
又因为可以掌控记忆,所以每个人的知识共享,可以在有一天达成全知。
这是人还有创造力的情况下,可以实现的未来。
“……”芙宁娜憋的脸都红了,在歌剧院还没有人敢打断她的话语,“不过……小白你说的也不是什么好结局,好句子。”
“荣耀出于激情,激情打造团结,团结巩固秩序——乐曲与乐师的作用必然在此。消灭仇敌的激情,热爱同胞的激情——正是这等崇高的情感从人类中分出主人与奴仆。”
“那位黄金时代的乐师,登上你们最为华丽的殿堂,将乐章成为了权威的盾与杖,征服了无数的听众。”
“人们在高耸的歌剧院于海啸之中崩毁时,才惶恐地发现……被乐师的激情所燃尽的人们,其尸骸躯壳终于从地基之下曝露而出。”
“那是巧舌如簧的欺骗……”
“毁灭的根源之一。”
“乐者之间分出了上下,分出了主仆,那所说的超越和崇高,不过惠及了一部分人。从一开始就违背了你们乐章消除偏见和隔阂的本意。”
“……”卡西奥多一阵沉默。
“芙芙好见解。创造‘乐章’的神王,将旋律灌注进入不溶于水的灵露中,希望人人都能通过奏响乐章,来掌握自己的命运。本意来说,是人人平等的,所有人都可以平等的获得自由,不被人奴役,不被人分出上下。”姜逸笑着将舞台的灯光获取,成为演讲者,“黑暗的种子早就种下。人们的思想配不上乐章的真意,尚未明白何为‘掌控自己的命运’。”
“以史为镜,可知兴衰。直到如今……这位可怜的波爱修斯依然在歧路上狂奔呢。”
芙宁娜龇牙,叫我名字啊!混蛋。芙芙,听起来像是宠物。还有,为什么你给自己加灯光特效啊!太不要脸了。起码留一盏主演的灯给我啊!
卡西奥多闭上了眼睛,重新睁开。
声音带着惆怅,思维因芙宁娜和姜逸点醒变得冷静,不再和波爱修斯进行无所谓的对错争论,而是思考那更有意义的事情。
“波爱修斯……你可聆听到了我们灭亡的原因……”他问道,“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按照至尊的计划,乐章本应为每个人编织至善的旋律,直到千年之后的永恒,但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条抗拒命运的道路,最后却一步步将我们引向了黑暗。于是最后,如同天罚一般,整个国家都坠入海渊之下。”
小主,
如今的枫丹在雷穆利亚的废墟上建立。
在坠落以前,这片雷穆利亚的王城坐落的水域,也曾是大枫丹湖的一部分,有着与枫丹水域同样的性质。
底下最深处也是原初之水。
波爱修斯嗤笑,惊讶地看着三人:“你们不会想要靠一张嘴,就让我放弃吧?耗费了数千年的时间,我将灵魂与破碎的乐章‘福波斯’编织在了一起。”
这的确不是曾经的福波斯,而是他的“福波斯”,但他的理想依然崇高。
“这样的意志的确称得上耀眼……”姜逸并不否认波爱修斯的坚持,所展现的强大意志。
波爱修斯并不忌惮于论道,来巩固自己的理念,于是,他呵斥,如音乐按下重音。
“平等是不可能存在的,世间永远有上和下,就和星辰居于高天,蝼蚁匍匐大地。”
“现在,你们可以说你们的身份了,你们在外界是否身居高位?你们难道认为你们和底下之人是平等的吗?”
“上下的划分,绝非错误。”
“愚昧必将由文明和秩序引导。”
而他……就是引导者。
姜逸对此摇头,眼神明亮,充满压迫:“你并非引导,而是指挥与独断。你学习一切能学习的知识,从你口中的蛮族成为雷穆利亚高贵的调律师,现在你却扼杀了……所有人的创造力量,将秩序变成焊死的枷锁。”
“我不否认上下的存在,但世间应当只有相对的上下,强弱,人人都有向上和向下的可能,拥有平等地选择未来的自由。这份平等,才是乐章核心的曲谱。”
从须弥集群意识实验中,被定死的秩序是什么下场,可以问问当初那须弥的研究者。
所以姜逸说,此刻的“大乐章”还不如数千年前。
“乐谱之上的音符与音调以完美的秩序排列,以绝对的理性与智慧被准确弹奏而出……这真的完美吗?世界和乐曲的本质绝非静止,而是变化。”他道。
“赞同!”芙宁娜叉腰。
“没有变化的世界,就如无趣无聊、无有戏剧和惊喜的舞台,是应该被观众倒喝彩的。”她趾高气昂地站到姜逸旁边,并肩俯视这调律师。
嗯,身高不够,眼神来凑。
忘记这里不是高出罪人所处位置的歌剧院贵宾席了。
卡西奥多此刻也醒悟:“……能够改变‘旋律’的人,除了至尊之外便只有作为上位者的调律师了。”
“隐患从一开始就埋下。”
他带着懊悔。
“当初,从海的深处回来,至尊用灵露为人们制造了不朽的身躯,然而先知预言的未来却并未因此改变。至尊认为那是因为人们的灵魂还不能挣脱命运的桎梏,因此他才谱写出了能够编织命运的‘乐章’。”
“我们不必再恐惧深水的潮汐,获得了生命的进化,但命运的重负并非凡人的灵魂所能承受。我们……认为……也寄希望‘福波斯’会替我们编织命途,使我们走上正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