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穆斯林原本就不可能完全放开手脚,不做任何防备。我们出现,他正好可以放手一搏。到时候战场混乱,我们压根分不清谁是谁,也发挥不出自身的实力。
方重勇懒得跟他计较,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他知道对方肯定是在心里骂自己,不过无所谓,这点容人之量,他还是有的。
方重勇耐心的跟王难得解释道。
王难得急了,这跟他事先料想的完全不同!
按照他的设想,应该是高仙芝跟大食人打个不分胜负,银枪孝节军再冲上去补位,一战定乾坤。
如果我们作为高仙芝的预备队,那就正中阿布穆斯林的下怀,反倒是让局面复杂了。
但正如方重勇所说的,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让大食人麻痹大意,让他们觉得打赢怛罗斯之战以后,经略葱岭以西已经是万事大吉。
战阵之上,为了取胜,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牺牲的!
战争除了输赢以外,也没有其他不可放弃的东西了。
“去吧,问问将士们,有谁想写遗书的,本节帅亲自给他们写。”
方重勇语气缓和下来,对着王难得点点头道。
“节帅,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啊。”
王难得一愣,搞不懂方重勇这是什么脑回路。
你说他爱兵如子吧,他可以让高仙芝在前面顶着,自己在后面不动如山。
你说他漠视人命吧,他还想亲自给将士们写遗书,不怕麻烦。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本节帅还是想把他们当人看的。
只是上了战场以后,军令如山,杀伐果断,就只能把他们当棋子看了。
不过现在这不是还没上阵么?
去吧去吧,不要多话。再多话我拉着你跟我一起写!”
方重勇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句。
不一会,他就来到俱兰城内一处空地,搬了一块石头当桌案,让封常清拿出记录军令的纸,给随行的丘八写起遗书来。
城内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方重勇事无巨细询问每个要写遗书的人,几分钟就能写一封。写完墨迹干了以后,就交给封常清装入一个大木箱里头。
现场除了正在叙述遗书内容的丘八和方重勇的问询外,无人吱声,气氛极为肃穆而庄严。
……
怛罗斯城与塔拉克镇之间,隔着一条年代很有些久远的河床。观察四周的地形,就可以判断出,这里曾经就是怛罗斯河的旧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这样改道了。
附近只有怛罗斯河这一条河流,这也只可能是这条河的河床,年代已经很久远,自怛罗斯城建成的时候,怛罗斯河就已经是现在的模样。
这个旧河床,是天然形成的,地势较低的凹地。有点点矮,但与怛罗斯城所在的水平面相比,矮得并不算多。平坦的地形,宽阔的河床,方便兵力展开,及大规模决战。
这天刚刚入夜,高仙芝便将麾下八千将士集结到了这里,人人骑马。他也想夜袭,可是条件不允许。阿布穆斯林不是草包,自然知道该怎样防守大营,并派人严密监视塔拉克镇的军情。
高仙芝根本找不到机会偷袭。
明明知道敌军防守严密无懈可击,还要选择袭营的方式,那不叫胆大,那叫愚蠢与鲁莽。
安西军一出大营,大食人就立刻得知了消息。
阿布穆斯林下令开始总动员,大食军全员开始集结整队,包括原先屯扎怛罗斯城的守军,也都出了城,开始沿着河床北面的高台列阵。
他将实力较弱的轻装部队布置在了大阵的两翼,这些前萨珊帝国建制的准军事部队,善于迂回到敌军侧后方,不擅长正面对敌,武器也比较简陋,只有椭圆形长盾与短矛,身上连最简陋的盔甲都没有。
而骑兵布置在大阵最后方,准备与唐军对冲。
大食军正面,也就是前军,以刀盾兵为主,第一道防线士卒普遍披甲,装备圆盾和长剑,或者斧头。
第二道防线的士卒则是左手手持椭圆形长盾,右手和腋下夹持长约两丈的长矛,防备骑兵突袭。
至于齐雅德萨里手里的那一万生力军,那支跟随阿布穆斯林打天下的家底部队,则压根没有出现在此战的战斗序列当中。
这支步兵与骑兵混合,可以独立作战的队伍,他们作为预备队埋伏在怛罗斯河南岸,大食军主战线的侧方。只要阿布穆斯林下令,这些人便会在关键的时候杀出,轻易不会动用。
阿布穆斯林一点也不矫情,他和高仙芝一样,只有两个选项:要么走,要么打。反正不可能停在怛罗斯城附近对峙,这里的资源也养不起几万大军。
既然高仙芝已经把队伍拉出来准备决战了,那么阿布穆斯林也不做他想,直接干就完事了!
大食军战线后方的木制高台上,阿布穆斯林正在眺望远方。远处的火光星星点点,那是安西军骑兵所持的火把。不过他估计仗打起来以后,这些火把都会熄灭,以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反正安西军兵少,横冲乱撞压根不怕伤到自己人。
“传令下去,各部坚守阵位,不得机动。没有军令不得妄动。”
阿布穆斯林沉声下令道。
传令兵顿时一愣,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善于临阵指挥的阿布穆斯林,会下达如此离谱的命令。
各部坚守阵位,不能机动,那不是当成活靶子一样给敌人打?
“去,传令!”
阿布穆斯林冷声呵斥道。
“是,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