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卯夏,郑注、李训同平章事。训有妹丈韦卿材,为卢元公表弟。卢素奉道,卿材以为虚无乌有。至是选受江淮县宰。亲朋相送,离灞浐。曛暮,行二十里外,觉道路渐异,非昔经过之处。林木葱茜中,灯烛荧煌。俄有揖于马前者,如州县候吏,问韦曰:“自何至此?此非俗世。”复有一人至,谓前谒者曰:“既至矣,则须报上公。”屈韦下马。趋而入门,则峻宇雕墙,重庙复阁,侍卫严肃,拟于王侯。见一人,年可四十余,平上帻,衣素服。遥令上阶,韦拜而上,命坐慰劳。徐曰:“某因世乱,百家相纠,窜避于此。众推为长,强谓之‘上公’。尔来数百年,无号令约束,但任之自然而已。公得至此,尘俗之幸也。不可久留,宜速去。”命取绢十匹赠之。韦谢出,回望即无所见。乘月信马循旧路行,至明,已在官路。逆旅暂歇,询于人,亦无知者。取绢视之,光白可鉴。韦后诣亲友具述,分绢遗亲厚。元公问其遇地,言约在骊山、蓝田之间。李训闻而叹曰:“石楼山为老子炼处,商山乃四皓所居,固神仙之窟。惜卿材无仙缘耳!”元公遂结庐于骊山。是冬,训、注等谋诛宦官,皆被仇士良杀之。卿材叹曰:“宦途可畏!”避入商山。
帝以郑覃、李石同平章事。丙辰春,改元开成。帝取李孝本二女入宫,拾遗魏謩上疏谏,帝即出之。遂以唶着为补阙。
有同年进士许浑,能诗,性逸。有杨居士来,语相投,邀游河中。忽得大病,不知人事。亲友数人环守之。至三日,蹶然而起,取笔大书于壁,曰:
晓入瑶台露气清,座中惟有许飞琼。
尘心未尽俗缘在,十里下山空月明。
复寐。明日又惊起,取笔改其第二句,云:“天风吹下步虚声。”书毕,兀然如醉,不复寐矣。良久渐言,曰:“昨梦至一处,云是瑶台。有仙女三百余,皆处太屋内。一云许飞琼,遣赋诗。及成,令改,曰:‘不欲世间人知有我也。’既改,甚被赏叹,今诸仙皆和。曰:‘君终至此,今且归。’”若导引而回,并无病意。居士曰:“此王母侍女名也。吾友尝言之。”杨即隐之。因唐为东园公召去,亦自称居士。
游行至汝南郡,会太守好奇者,闻杨有道,每宴游,必首召。一日,杨使酒忤太守。后会宴于郡堂,阅妓乐,而杨不得与。时有数客,亦不在召中,因讽杨曰:“先生自负有术。能设一奇,以动之乎?”杨笑曰:“试观我召其妓。”因命具酒。使诸客环坐,命小童闭西庑空室。久之乃启,见三四美人自庑下来,·装饰华焕,携乐而至。命列坐,奏乐且歌。夜半,杨谓妓曰:“可归矣。”皆起,入庑室。客相与骇叹,然尚疑为鬼物。明日,有郡吏曰:“太守昨夕宴,妓乐列坐。无何,皆仆地。暴风起,飘其乐器去。迨夜分,妓方寤,乐器亦归。诸妓皆云黑无所见。”·或告以居士所为。太守叹异,谢遣之。杨云:“将往都下晤李少君。”
小主,
中丞李汶,好道术之士。有李山人寓其家,甚敬之。汶有子数人。长元允,与襄阳韦氏结婚,乃自京远就嘉会。发后,山人曰:“贤郎有厄,某能相救。只要少时,不交人事以图。”即别居一室。良久出,曰:“厄已过。然所乘马死,从者毙其一,身少见血。余无大损。”汶疑信半之,使人沿路侦候。使得信回,云:“郎君于中道过大桥,桥坏,马死奴毙。身为横木决破颐颔间,出血少许,寻平复。”山人忽辞云:“久此为客,将有没化之期,但益怅然耳。”汶曰:“何忽言此?”曰:“运数若是,亦当委顺。”汶问:“可少留乎?”曰:“可。”月余,云:“欲遂前期。”汶又留半月。有一人,手执杨枝来访,与之低语半晌。曰:“此须去矣。”乃晨起与汶诀别,曰:“十五年后,与第三郎君再晤于昆明池上,至时恐不识耳。”汶命三子志之,以俟其验。其诸相识家,皆云同日见山人来告别。是时,拜汶为谏议大夫。汶辞职还乡。丁巳夏,以柳公权代之。
去冬,卢钧节度岭南。至镇,以清惠着名。初,刺史均州有疾,稍加羸瘠,不耐见人。常于郡后山斋静养,左右接侍,非呼召莫敢前。忽一人衣饰弊故,逾垣而入,云姓王。问其所自,曰:“山中来。”钧笑曰:“是即王山人也,来何以教?”王曰:“公贵极人臣,而寿不永,灾方深,有沉绵之疾。故相救耳。”山斋无水,钧欲召人取茶汤之属。王止之。以腰巾蘸于井中,解丹一粒,捩巾水,使咽丹。与约曰:“此后五日当愈。后二年,有大厄。勤立阴功,救人悯物为意。此时当再晤于夏初。”倏去。自是疾果愈。后年还京,署盐铁判官。夏四月,于务本东门道左,忽见山人。同至家,喜曰:“君今年第二限终,为灾极重,以去年为郡雪冤狱,活三人之命,灾已息矣。今此月内,三五日小不康而已。固无忧。”翼日,命取钱十千,于狗脊坡分施贫病。遂去,云:“后二十三年,正端阳时,可令一道士于万山顶相候,时君节制汉上,当有丹华相授。勿愆期也!”自是出镇岭南,已及其期。命道士牛知微,五日午时,登万山之顶。山人在焉,以金丹二粒使吞之,曰:“子有神气而寡阴功,未契道品。更宜勤修。”以丹十粒,令授于钧,曰:“当跻上寿,檀本孝忠。世限既毕,伫还蓬宫。余名王十八,是公故人也。”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