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婆婆道:“你现在领悟这一点,早就晚了。”
连中尘道:“不晚。”
林婆婆道:“不晚?”
连中尘道:“你想要什么?”
林婆婆道:“我只想借你一样东西。”
连中尘道:“什么东西?”
林婆婆缓缓吐出三字:“雪香丹。”
连中尘怔住了。
他问道:“你要它做什么?”
林婆婆道:“蔷儿还没死,你那天虽刺中了她,却被我带去见了荆不救,方才治好七分。”
连中尘道:“她没死?”
林婆婆脸色大变,怒道:“你莫非还要杀她!”
连中尘苦道:“我绝不敢。”
林婆婆道:“可荆大夫告诉了我,她体内太寒,缺少阳气,我便只好寻到你这里。”
连中尘叹道:“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杀她?”
林婆婆道:“不知。”
连中尘道:“那时我正喝酒,少了下酒之物,便顺手割开街边的死尸,割下肉来下酒。谁清楚那死尸原本是个活人,次日便被泡在了泥潭之中。”
他又道:“我当时便清楚,这人的肉里发酸,想必是寒气太重。”
林婆婆道:“所以你想好了,要借我雪香丹?”
连中尘笑道:“怎是借?”
林婆婆道:“那雪香丹在何处?”
她伸出一只老手,右手握刀身。
连中尘陪笑道:“那雪香丹我放在了庐陵,几日过后,咱们在庐陵的南城门见面。”
林婆婆却道:“不行。”
连中尘道:“为什么?”
林婆婆道:“我现在就要你去。蔷儿是给袭三看着,他手没我勤快,我若晚回去几日,恐怕耽误了。”
连中尘转念一想,自己既是害人的凶手,这些事便由不得他自己定了。
小主,
眼下他正缺杀手,自然要听林婆婆的话。
于是他道:“好,咱们现在就去。”
林婆婆怒道:“我走我的,你走你的。”
连中尘道:“是了,是了。”
他不敢多说,只找了快马,备好乾粮盘缠,还有一柄轻铁剑,夜间便要舍了这座楼,去往庐陵。
长夜长歌。
未眠人仍唱歌。
月光渐远,街旁的屋檐影子更长。
石狮影穿堂,堂影蔽空。
叶上浮光柔淡,直让人发困。
快马嘶鸣,一个灰袍汉子已然翻身上马,扬鞭西南。
马蹄声响,清亮而悠长。
没有哪个江湖人会讨厌马。马是最美的生命,它们的线条极漂亮,动作又迅捷至极,腿长和脖壮,不显臃肿。
突然,街边的石狮子直直倒下,紧接着快马翻滚,前蹄绊倒,后蹄翻起,一跤将灰衣汉子摔了下去。
那灰衣汉子正是连中尘。
他不敢多想,弃了马匹,躲进一处屋檐下。
无风,无声。
他既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别人。
那长街平整,不可能让一匹快马自己摔下去的。而那石狮子,更不可能同时倒下。
过不多时,长街上掠过一个苍青色的影子,直奔那匹快马而去。
那影子到时,竟无半点儿声响,又静悄悄地飞了出去。
连中尘连那人的影子也来不及看清。
他心中暗自发慌,不知是谁来找他,更不知找他是做什么。
他眼下虽在阴暗屋檐之下,可如同在明处,既无目标,也无防备。
一个人最害怕的,不是眼前的东西,而是永远也看不到的那些。
连中尘借了月光,行两三步,只觉得肩头一震,一只手已然按在他的肩膀上。
他忙回头,只见眼前这人:头戴一顶银白斗笠,却压不住他狂发翩翩,上穿一件苍青大袍,里面是黯蓝布衣,足穿蛇纹黑靴,月下泛着浮光;他脸型长方,双目如浪,多情却无神。
连中尘再扫一眼,便清楚那人身高八尺,擅使一双寒铁爪套。
那爪套本是一副皮革手套,却嵌入寒铁,指尖地方嵌入铁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