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断道:“难道日落不是杀人的好时候吗?天色虽暗,但还能看清敌人,看清楚自己的刀。”
王凝风强笑道:“可是该杀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杀的。”
卖酒人忽然开口,冰冷地道:“如果是不想杀的人,却不得不杀呢?如果一个人到最后也没因为杀他们而改变,那就是最没有必要的。”
卖酒人喝了许多酒,但是最苦最烈的酒就摆在他的面前。
他喝酒很慢,倒酒更慢,就是要细细品尝。
他说话比他喝酒还要慢,仿佛专门是说给王凝风听的。
卖酒人和王凝风一样,都有悲惨的过去。但是他们并非一类人,而是站在对立面的两个人。
王凝风整个人都已抽紧起来,他决不能现在就摔下轮椅车。
一个杀了许多人的人,到头来竟然因为这个而崩溃。
几年前的青州四煞只是四个年青人。四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风流的年青人。
而且就是在一片麦地上相识的。
好久之前的严冬。
一片广阔的麦田里,走着一匹马和两个人,以及一个将要迷路的坐在地上的人。
那匹马上的正是任青。而已经迷路的,则是从不笑。
从不笑分辨不出每一颗麦穗的区别,更分辨不出东南西北,以及他要去往的地方。
一个瞎子,是决不会因为迷路而死的。这一点从不笑是深知的,他的师父霍滔也告诉过他。
因为无论迷宫还是走廊,只有睁着眼睛的人才会被周围的标志、景象迷惑住。可是瞎子根本看不见!
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不如无,即便那是一样好的东西。
从不笑突然笑了,因为他感受到周围的气流,不再是麦子摇动的气息。
还有一个比他厉害得多的人,正在飞奔过来。
而且这个人也已经迷路了,即便这股风是在从不笑头顶吹过去的—也就是说,那个迷路的人看得见前方的路!
他只是迷失掉最原本的方向。任青是一大剑派的弟子,可是竟然痴迷于刀法。他不屑于用剑,认为剑比刀凶,因此用剑只是为了弥补他们的刀法。
可是,剑和刀终究没有关系。剑法和刀法也没有绝对的强弱之分。
任青败给了所有人,他的刀法斗不过他的师弟师妹,更不提他的师父和师娘。
那时候的他,只要别人想杀他,就能杀他。无论什么人,都不是他所能打败的了。
包括他自己。他自己是可以杀了自己的,因为自他拿到刀的那一刻,他的手就再也不听使唤了。
是这柄刀让他输给了所有人。这把刀无疑是杀了他的凶手,并且是主谋。
因此任青也想过杀死自己,一了百了。
不过他杀人的时候,也就是在承认自己。
一个在剑派活了十几年的剑客,居然死在一名刀客的手里,而且只需要一刀,仅仅需要一刀。
这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的刀法。可那时的他早就死了,还提什么刀法?
于是任青的心里不甘,而且不甘是没有用的。他的心已经拧作一团,打成死结,再也解不开。
除非他死在别人刀下。
而且那个人,要是一个刀法出神入化的人,坚决不能是个废物。
他纵马狂奔,寻找天底下刀法一流的许东楼,而且要在他任青饿死之前找到。
任青能明显感受到,附近有一个厉害的用刀人。
并不是从不笑,他那时只是知道任青的到来,却根本不想出刀。
另一柄刀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