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出云岛和宣艮海域之后,徐从稚他们便弃了那叶扁舟,登上了一艘去往旭离海域的商船,混迹于天南海北的人潮中,也没有引起什么不必要的动静来。
汪洋上依旧是一派风平浪静的模样,除了由于光明大会召开和新一卷天坤榜现世而多了些嘈杂以外,并没有什么席卷倾覆的混乱发生,似乎发生在出云岛上之事不过是他们的一场梦罢了。
登上商船之后,本就重伤在身的周厌在扶音的诊治后便一直躺在船舱里休息,也不言语,更没有了往日里那份神气,徐从稚知道周厌已经丧失了武道根本,不知如何劝解,周厌也闭门谢客,所以徐从稚程鲤和扶音都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见过周厌了。
于琅几乎和周厌如出一辙,躲在船舱里甚至都不点燃烛火,只身坐在一片黑暗中,只是有时还会走出门来去往周厌的屋外,可是周厌依旧没有开门,于琅便沉默着重新躲起来。
就像有一片浓重的阴云笼罩在这些年轻人的头顶,积聚着注定要掀起惊涛骇浪的电闪和雷鸣,可是他们都沉默不语,不愿再与世间相见,相看两厌。
扶音的心绪如何凋残,徐从稚和程鲤不会不明白,可是看着许多时候依旧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神色平静的扶音,他们却又会恍惚觉得那个撕心裂肺无所适从的扶音只是他们记忆里模糊的影子罢了。
扶音总还是坚强着,因为自从离开出云岛之后,本就身子虚弱的卿乐便一病不起,甚至时至今日都还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茫然不知身外事,若不是有君策日日夜夜都陪伴在卿乐身旁,扶音恐怕会更加操劳,那时心神憔悴的她又该如何消解心中苦闷和哀伤,徐从稚和程鲤不敢想象,所以其实能够看见扶音脸上出现情绪的起伏,他们反而觉得松了口气,可若是扶音又恢复了理智模样,他们倒觉得扶音不如痛哭一场才好。
徐从稚问道:“可是此时再将顾枝在天坤榜上的位列提到了第四的位置又有何用处呢?难道事已至此魔君还能如何利用顾枝的身份和地位来做文章?”徐从稚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其实就连林山岛岛主出现在天坤榜上第五位次以及他自己的名字越过了齐境山登临第六位置的事情,也让他觉得有些许匪夷所思。
好像那个魔君真的能够只是站在那座秦山上便洞悉世间一切,甚至透过人心看到深处的隐秘和神奇,而微妙的境界修为差异也在他的眼中无所遁形。
扶音摇摇头,同样不知道魔君这样做的意义何在,难道魔君也没有预料到顾枝会……陨落在秦山上?虽然扶音百般不愿去相信,如今她也始终坚信顾枝只是消失了而不是真的陨落,可是在顾枝遭受了那样重创的情况下,应该再难对魔君的谋划起到如何阻隔才对,所以无论顾枝是已经陨落还是只是消失不见,魔君又还能为此做些什么呢?
身后船舱的门打开,传来了轻微声响,扶音和徐从稚程鲤转头看去,昏暗船舱里,君策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卿乐缓缓走了出来,扶音有些惊讶,不知卿乐居然已经醒转过来并且还能下床行走,她上前一步,就要越过栏杆和船舱之间的走廊去搀扶卿乐,张开嘴便要言语。
可是却有几道身影突然从她和卿乐之间走过,扶音差点就要撞上他们的身影,好在程鲤在身后轻轻一扯,扶音才重新站在了栏杆旁边。
那几个路过之人也被扶音猛地擦肩而过吓到了,领头的一个魁梧身影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扶音,有斑驳刀疤的脸上神色有些狰狞,身形高大的魁梧汉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扶音,粗声粗气道:“长点眼睛。”
跟在那个魁梧汉子身边的一个腰间佩剑的白衣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扶音,眼中精光闪烁,探出手肘戳了戳身旁的汉子,笑着道:“别对人家姑娘那么粗鲁嘛。”汉子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中年男子,嗤笑道:“怎么?看上了?”
魁梧汉子看向腰间悬刀佩剑的徐从稚和程鲤,虽然看不出深浅,可是两个如此年轻的少年少女何足惧之?魁梧汉子饶有兴致地抱起双臂,对身边的白衣中年男子说道:“别太过火。”
说完,魁梧汉子便上前一步沉声道:“怎么,挡了人的路也不知道说声抱歉?”白衣中年男子心领神会,跟在汉子身边便开始打圆场:“诶,大哥,人家小姑娘不过是性子急了些,你这样容易吓到人家的,不如就让她请咱喝一碗酒,再好好聊几句这事也就过去了不是?”
魁梧汉子也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白衣中年男子就要越过魁梧汉子站在扶音身前,伸出手去想要搭在她的肩膀上,再说几句宽慰言语,看小姑娘眼角微红,怕不是已经被吓哭了?他们几人不知是太过迟钝,还是实在境界低微难以察觉,竟是没有一人注意到站在扶音身边的徐从稚一身杀气已经几乎凝若实质,腰间银色刀鞘更是早已刀意满溢锋芒毕露。
白衣中年男子的手掌伸在半空中,却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中年男子缓缓转头看去,便看见了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眼神清澈明亮,嗓音清脆干净地朗声说道:“抱歉,您的举止有些打扰到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