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潭附近安居的人们都知道,那位独自坐镇神潭的神官大人无论何时都会在那座极少有人走近的木屋中,只要不是有人不小心走入了禁地或是对深潭之上那道灿烂光华有所不敬,人们几乎看不见神官大人的踪影。
少年不知不觉间走进了神潭之外的山林,在此处幽幽潭水终于止步岸边,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好似就近在眼前的那道从天而降的灿烂光柱,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一片寸缕的光华,却两手空空。少年晃了晃脑袋,探头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的幽深山林,这是少年从未听闻也从未走近的地界,少年有些犹豫。
有一阵风从山林间吹过,少年抬头望去,古树树冠的缝隙间斑驳光华落在少年肩头,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抬起脚步走进林中。脚步声簌簌作响,凋零在地的断枝碎叶四处堆积,古树上有隐约鸟鸣声落下又远去,少年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山林中的蜿蜒道路上,心中惴惴不安,他根本不知晓,此处是否也在人们常说的禁地中。
林间清风吹拂,少年皱了皱鼻子,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隐约夹杂着轻缓呼啸声,少年继续前行,渐渐神潭落在身后远处,少年好似无知无觉,此时的他便只是前行而去,视线落在远方。
苍天古树之上,那片无边无际的海洋涟漪荡漾,云雾聚散离合,古树树冠掩藏在飘渺之间,此时遥不可及的古树之上站着一个人影,他负手而立,哪有半分老者的沧桑,人们口中的神官大人此时站在云端高处俯瞰山林,视线中有一个渺小的少年身影跨过神潭岸边的光华界线,又穿过了山林中一道道风云屏障,少年脚步落下便是千里,身影渐渐走近了这座岛屿的边缘。
老者站在树冠上收回视线,他抬头望去,那座云海之上似乎有波涛万丈,而在风浪之上又是另一方世界的模样,远在天边真假难辨,老者只是看向那云海之间骤然被灿烂光华刺破的无形道路,在那里有无数云雾相伴,接引着那道光柱落在深潭中,老者的眼神中满是恭敬。
老者轻声说着话:“如果他能够走进那片海,我想也可以试着将神官之位传给了他,我已经太老了,即便有神潭缀着一条命,也终究受不住这份力量,既然他走过了这一道道界线,那就看一看他最终能够走到哪里吧。”
话语落下,没有声音作答回应,老者的眼中那一道道在山林中的界线消散又合拢,少年穿行其间畅通无阻,老者知道这便是回答,可是在少年的前方还有遥远距离,而那些界线将只能由少年独自走过,如果他最终止步,那么老者也只能继续等待,等待另一个走进那片海洋中的人接过他的神官之位。
少年的耳中听见了嘈杂声响,像是一道道雷鸣在他脑海中骤然炸响,细细碎碎地回荡着,少年仔细辨认却难以琢磨到只言片语,少年拍了拍脑袋,抬头望向远方,他眨了眨眼睛,眼中的树木骤然换了方位,少年愣在原地,他揉了揉眼睛,只在一刹那间山林再次变换,少年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株古树出现在身后,而他的眼前成了一片空无一物的平地。
少年在原地停顿片刻,他回头望了一眼,自然已经看不出来时的路,少年走到一棵古树边,他再次眨了眨眼睛,眼前风光变换,少年手边的古树消失不见,少年撇了撇了嘴,他抬头吐出一口气,突然抬起脚步便继续前行,他眼中看着那道落下光华的光柱,便循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去。
少年在不知不觉间闯过重重屏障,耳边的声响渐渐平息,四周陷入了一片空无的寂静中,压抑的气息压在少年心上,就连天色也好似在这一刻黯淡,少年却不管不顾,他只是看着那云海之上的光芒,一直前行。少年没有发觉也没能知道,此时的他已然只是一缕幽魂,光芒落在他的身上,毫无阻隔地穿透,少年的身上有柔和光线逸散而出,环绕着他的周身,若即若离,隐隐闪烁。
古树上始终跟随着少年脚步的老者面不改色,显然眼前的景象于他并不出奇,他自然知道,走上了这一条路的少年便要应对这场考验。
此时的少年已经不再是他,而是回归到了最初的原点,少年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光点,他的灵魂散在风中,唯一的方向就是灵魂的指引,此时的少年没有知觉也失却了往事记忆,他的前行和最终的远方都来自灵魂深处。这才是天地间最纯粹的考验,剥去生而为人的一切外壳,直指深处。
老者静静看着,哪怕少年一次次毫无所觉地撞在沿途的古树上,哪怕少年的灵魂在风中涣散游离,老者始终冷眼旁观,因为就在少年的前方,一切跌宕都是必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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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眼前有斗转星移,景象沧海桑田,他的眼中看见了无数年前,有那样一个误入山林深处的少年郎,卸去了躯壳,只有那清澈透明的灵魂在灿烂的天光下终于找寻到了最终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