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费力地把头偏向她,眼皮支起一条缝,从里面透出些温柔眷恋,再张开嘴,却连嘶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眼睛脉脉望着她。
好似有千言万语,却不说一句。
为什么这个时候了,她还是笑?
女孩的手又发起抖,重重盖住女人的眼睛。
纷乱的念头如风刮过空谷,树影簌簌,卷起片片落叶,最鲜红饱满的那片树叶打着旋,飘飘悠悠飞向她的方向,在她眼中一点点放大——
她不懂“死”是什么,但如果他一直躺着不动,那是不是就不能再打妈妈了?
“死”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吗?
曲青青看着眼前四肢抽搐、口翻白沫的男人,忽的有些茫然无措。
妈妈只教了她“死”,却没来得及教她,该如何去面对死亡。
于是她一直与妈妈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自己踩着凳子煮粥洗碗,把生活垃圾打包扔下楼。
这么久没有洗澡都有味道了,女孩为难地瘪着嘴,拖拽着女人进了浴室,却狼狈地将自己绊倒在浴缸里,身体完全僵硬的妈妈压在她身上,以一种拥抱的姿态,把她按在放好的温水中。
挣扎不脱,只有下沉、下沉……
温热水体的尽头是冰层一般极端冰寒的天地,妈妈不见了,身边多了好几个完全陌生的人。
但他们大多都在那座冰雪囚笼里死去了,只有一个很和善的嬷嬷带着她离开那里,进入了另外一个囚笼。
阿姨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见没人就掀开桌布把女孩塞了进去,放下桌布前还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冲她“嘘”了一声,“乖乖待在下面,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曲青青咬着下唇,抱着膝盖很乖地点点头。
哪怕外面不断传来尖叫嘶吼、诅咒谩骂,哪怕鲜血顺着地板流进桌底,染红了她的裤腿,哪怕一张惨白扭曲的面孔透过桌底的缝隙注视着她,她都没有从桌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