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化和丁兆蕙看着那些人把鱼篓抬进去后,趁机又往里面瞧了瞧,只见楼台殿阁,画栋雕梁,十分壮丽。智化暗自想:“这钟雄也太僭越了。”二人在台基上等着,又看见刚才抬鱼的那个人出来,喊道:“王哥哥,王哥哥,你可真会占便宜。告诉你,这儿有两包银子,每包二两,是大王赏给你们俩的。”智化接过银子,说道:“回去替我俩谢谢大王的赏赐。”说着还颠了颠银子包。那人问:“你颠它干啥?”智化说:“我颠一颠,就怕你在我背后打闷棍。”那人笑着说:“哪有这种事!你知道的还真多。你看你那伙计,怎么不说话呢?”智化说:“你还不了解他,他叫俏皮李四。他要是俏皮起来,只怕你更招架不住。”
刚说到这儿,只见陆彬和鲁英从里面出来,两旁的人都垂手站着。还是那个头目跟着,一起下了台阶。智化和丁兆蕙也一同来到船边,乘船摇桨,依旧沿着原路返回。到了接官厅,把船靠岸。那头目还请他们到厅上喝茶,陆彬和鲁英没答应。那人跳上岸,又和他们握了握手。这时,早有人过来把智化、丁兆蕙和水手的腰牌收走了。水手摇桨,船离寨门不远时,只见刚才迎接他们的那只小船,有个头目把旗子一展,紧接着锣鼓齐鸣,竹栅打开了。小船上的头目把陆彬和鲁英的船送出来后,便调转船头,进了竹栅,随后又是锣鼓齐鸣,寨门关上了。这里法令森严,秩序井然,智化等人不禁连连称赞。
过了五孔桥后,忽然听到丁兆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又大笑起来。陆彬和鲁英赶忙问:“丁二哥,你笑什么呢?”丁兆蕙说:“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智大哥扮什么像什么,真是逗人。”于是就把刚才智化说的那些话讲了一遍,逗得陆彬和鲁英也笑了。丁兆蕙又说:“当时我哪敢搭话呀,只能自己忍了又忍。后来智大哥还跟那人说我俏皮,可把我憋得俏皮都没了。”说完,又大笑起来。智化说:“贤弟你不懂,凡事身临其境的时候,就得绞尽脑汁,费些心思,稍微疏忽,就会露出破绽。平常咱们各是各的,但今天,除了你我,又有王二和李四。他们俩不是你我,既然不是,那就得把你我抛开,完全当成他们。既然是他们,他们的言行举止里就不能有你我的影子。能这样设身处地去做,就没有不像的道理。”丁兆蕙等人听了,点头称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庄里。只见北侠等人都在庄门口张望,看到陆彬等人回来,便互相见礼。众人忽然看到智化和丁兆蕙这副模样,不禁哄堂大笑。智化倒不在意,伸手从怀里掏出两包银子,赏给两个水手,让他们别跟别人说今天的事。
众人说说笑笑,来到客厅。智化和丁兆蕙先去梳洗换装,然后大家入座。众人这才问:“水寨那边打探得怎么样?”智化把水寨里面的情况说了一遍,又说:“钟雄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惜缺少得力的辅佐,真是用非所长。而且他那儿已经有招贤的榜文了,明天我和欧阳兄先去投诚,看看情况。”蒋平吃惊地说:“你们俩怎么能去呢!现在展大哥下落都不明,你们俩要是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智化说:“没关系。既然有招贤的榜文,就不会有陷害之心。他要是有歹意,就不怕阻碍了贤路吗?而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进去怎么降伏钟雄呢。各位兄弟放心,成功与否就看这一步了。我心里有数,才敢这么做。”大家计议已定,便饮酒吃饭。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北侠扮成一个威武的武夫,智化扮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各自佩戴一把利刃,找了一艘跑买卖的渡船,从上游慢慢划到五孔桥下。船家问:“二位爷要去哪儿?”智化说:“从桥下过去。”船家说:“那边可就到水寨了。”智化说:“我们就是要去水寨。”船家惊慌地说:“那儿怎么能去呢?小人不敢去。”北侠说:“别怕,有我们呢,尽管往前走。”船家还在犹豫,智化说:“你放心。那儿有我的亲戚朋友,不会有事的。”船家没办法,哆哆嗦嗦地撑起篙。过了桥后,他越发害怕起来。好不容易刚到寨门,只听里面“吱”的一声,船家吓得缩成一团。又听到里面喊道:“什么人来了?快说!不然放箭了!”智化说:“里面听好了。我们听说大王招募贤才豪杰,特地来投诚。要是真有这事,麻烦通报一声。要是挂榜只是个形式,你也不用通报,我们就回去了。”里面回答说:“我家大王求贤若渴,怎么会是形式呢。请稍等,我们这就去通报。”
没过多久,只听敌楼一阵鼓响,接着又是三棒锣鸣,水寨的竹栅打开了。从里面冲出一只小船,上面有个头目说:“既然来投诚,请上这只船。那只船进不去。”船家听了,如获大赦,连忙催促道:“二位爷快过去吧。”智化说:“你不要船钱了?”船家说:“爷,改日再赏吧,何必急在这一时呢。”智化笑了笑,从兜肚里摸出一块银子,说:“赏你喝酒。”船家喜出望外。二位爷跳到那头的船上,这船家没命地连撑几篙,朝着五孔桥方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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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北侠和黑妖狐进了水寨后,寨门就关上了。很快他们来到接官厅,下来两个头目。智化一看,不是昨天那两个,而且昨天自己没到厅上,今天见他们迎上来,赶忙下船登岸,与他们握手。到了厅上,互相谦让着入座,有人献茶。这头目客客气气地问了他们的姓名和来历,派一人陪着他们,另一人去通报。没过多久,那头目出来,满脸笑容地说:“刚才已经向大王禀报过了。大王听说二位到来,非常高兴,还问欧阳爷是不是碧睛紫髯的紫髯伯?”智化代答道:“正是。这位兄长就是北侠紫髯伯。”头目说:“我家大王说欧阳爷是当今名士,怎么会屈尊到我们这小地方,总觉得有些怀疑。忽然想起欧阳爷有一口七宝刀,正好拿来验证一下。想借宝刀一观,不知二位肯不肯赏脸?”北侠说:“这有何难。刀就在这儿,拿去看吧。”说完,从里衣解下宝刀,递给头目。头目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去了。
没过多久,那头目回来,说:“我家大王有请二位爷相见。”智化听头目称呼从“二位”变成了“二位爷”,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便和北侠下船,来到泊岸,走到宫门。北侠袒腹挺胸,英姿飒爽,满脸英气;智化则一步三扭,浑身透着一股文绉绉的酸气。
进了宫门,只见中间是一溜用花石铺成的甬道,两旁嵌着石子,一直通到月台。往左右一看,各有配房五间,衬殿七间,都是画栋雕梁,金碧辉煌。还有一块闹龙金匾,上面填着洋蓝青字,写着“银安殿”三个字。刚到廊下,早有侍卫高高挑起门帘。只见一个人身高七尺,面色如獬豸,头戴一顶闹龙软翅绣盖巾,身穿一件闹龙宽袖团花紫氅,腰系一条香垂穗如意丝绦,脚蹬一双元青素缎时款官靴。钟雄微微拱手,说:“请了。”吩咐看座献茶。北侠也拱手回礼,智化则躬身行了一礼。大家各自就座。钟雄又打量了二人一番,对北侠说:“这位想必就是欧阳公了。”北侠说:“不敢当。我欧阳春听说寨主招贤纳士,特来诚心拜见。我们素不相识,贸然前来,还望海涵。”钟雄说:“久仰大名,一直没能当面结识,心中甚是遗憾。今日有幸相会,实在让我欣慰。刚才瞻仰了宝刀,真是稀世珍宝,令人羡慕啊!”
智化见他们二人交谈,却没一句话提到自己,心里有点不自在。因为钟雄称赞宝刀,便说:“这刀虽然是宝贝,但还算不上是至宝。”钟雄这才对智化说:“这位想必是智公了。这么说,智公一定有至宝。”智化说:“我孑然一身,除了自己,没别的东西,哪有什么至宝?”钟雄问:“请问至宝在哪里?”智化说:“至宝到处都有,无处不在。把行善当作宝,把仁爱亲人当作宝,土地、人民、政事又是治国的三宝。寨主为什么不走正道,却只对刀啧啧称奇,把它当作宝贝呢?再说我们今天来,是来投诚的,不是来献刀的。寨主只顾称赞这把刀,未免有点重物轻人了。希望寨主能够轻视财物而重视品德,这样才不辜负那篇招贤的文章。”
钟雄听智化咬文嚼字地引经据典,不禁冷笑一声,说:“智公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未免太迂腐了。”智化问:“怎么就迂腐了?”钟雄说:“智公说的都是治国为民的大道理。我钟雄既不是朝廷高官,又不是世袭功勋,要这些道理有什么用?”智化也微微冷笑,说:“寨主既然知道自己不是高官功勋,为什么还穿着绣龙的衣服,坐在银安宝殿上呢?这我就不明白了。”这一句话把钟雄问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钟雄忽然向智化作了一揖,说:“智兄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钟雄受教了。”说完重新施礼,把北侠和智化让到客位,分宾主坐下,随即叫侍卫准备酒宴。又悄悄吩咐了几句。侍卫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一个包袱回来,急忙打开。钟雄便脱下绣龙紫氅,换了一件大领天蓝花氅,摘下绣龙头巾,戴上一顶碎花武生头巾。北侠说:“寨主何必这么着急呢?”钟雄说:“刚才听了智兄的话,我觉得背上像长了刺一样,还是早点换了好。”
这时,酒宴已经摆好。钟雄再三谦让,最后还是智化和北侠坐上座,自己在下位相陪。喝酒的时候,钟雄又说:“承蒙智兄指教,我这殿上……”刚说到这儿,自己忍不住笑了,说:“还厚着脸皮称殿呢。我这厅上的匾额得换个名字才好。”智化说:“要说匾额的名字,那可多了。要是太隐晦不好,不贴切也不好。总得雅俗共赏,让人一看就明白,才合适。”说着抬头想了想,又说:“倒有个名字,正合寨主招募贤才的心意。”钟雄问:“是什么名字?”智化说:“就是‘思齐堂’三个字,虽说有点俗,但现成。‘见贤思齐焉’,这里本来就是招待贤才的地方,寨主又求贤若渴。既然叫思齐,就是已经见到贤才了,必定要想着和贤才看齐,这样才不辜负见到的贤才,正说明寨主已经得到贤才的意思。不过这‘贤’字,我们可担当不起。”钟雄说:“智兄太谦虚了。今天初次见面,就教导我走上正道,不是贤才是什么?我正该思齐,好极了,妙极了!又清楚又明白,容易理解。”立刻吩咐侍卫到船场取木料,改换匾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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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谈论,话题无非是行侠仗义,把个钟雄乐得手舞足蹈,只恨相见太晚,他情愿和北侠、智化结为异姓兄弟。智化见钟雄为人豪爽,而且有意收伏他,便答应了。谁知钟雄是个急性子,马上叫侍卫准备香烛,三人叙了年龄,就在神前立盟。北侠年纪最大,为大哥;钟雄次之,为二哥;智化第三。结拜之后,又重新入席,大家你兄我弟,十分畅快,乐不可支。钟雄又派人到后面把儿子叫出来。原来钟雄有一儿一女,女儿叫亚男,年仅十四岁;儿子叫钟麟,年仅七岁。
没过多久,钟麟来到厅上。钟雄说:“过来拜见欧阳伯父。”北侠躬身还礼,钟雄坚决不答应。然后又说:“这是你智叔父。”钟麟也拜了。智化拉着钟麟仔细打量,见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目秀眉清,头戴束发金冠,身穿立水蟒袍。问了他几句话,钟麟对答如流。智化暗自想:“这孩子相貌不凡,我今天既然受了这孩子的拜,将来要是辜负了他这一拜,怎么对得起他呢!”便叫侍卫把钟麟送回后面。钟雄问:“智贤弟,你看这孩子怎么样?”智化说:“好是好。但小弟又要直言了。刚才侄儿出来,吓了我一跳,真不像兄长的儿子,倒像个落魄的太子。这样可不行。而且‘世子’这个称呼,也不合礼数,还是改称公子比较好。”钟雄拍手大笑,说:“贤弟说得对,太对了!劣兄听从你的建议。”回头就吩咐侍卫等人,从此改称公子。
你可能会问,钟雄既然言听计从,说改什么就改什么,智化为什么不直接劝他弃邪归正,那不就省事了,何必在后面还费那么多周折呢?这是有原因的。钟雄占据军山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那骄奢傲慢、同流合污的习性已经养成,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改过来呢?就算勉强改了,稍有不如意,肯定又会恢复原样,那不就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了吗?就是智化今天劝他换了绣龙的衣服,去掉银安殿的匾额,改了世子的名号,也是在试探钟雄能不能接受好的建议。要是他不接受,一心只想当贼,那智化就另有剿灭他的办法。谁知道钟雄不但接受了,而且勇于改正。能认清形势的人,才称得上俊杰。他既然是个可造之材,智化哪有不劝他的道理。所以后文智化会委婉曲折地引导,一定要让钟雄走上正道,这才看得出他作为朋友的一番苦心。
这天,三人喝酒谈心,直到夜深人静才散去。北侠和智化住在一处。智化又和北侠商量如何搭救沙龙和展昭,定下计策,必须如此这般才行。商议完毕,才去休息。
不知他们如何救这二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