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潮继续说道:“我尊敬您对现实主义的坚持,但是我从来没有将自己定义为的现实主义作家。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会往现实主义的方向去走——因为,我认为在这个时代,现实主义已经死了!我不想为它守墓。”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当着梁晓生的面说“现实主义已死”,和啪啪打脸有什么区别。
不过奇怪的是,梁晓生却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反而示意张潮继续讲下去。
张潮道:“19世纪现实主义欧洲诞生以后,作家们就努力按照事物的客观表象去描绘它们,试图挖掘其内在的精神与规律,以达到通过艺术再现现实的目的。
但是这种创作方法本身存在巨大的缺陷——它只适合于捕捉19世纪那种古典的、缓慢的社会文化和秩序,完全无法反映20世纪以来这个现代化、高速化、全球化,甚至是虚拟化的社会了。
巴尔扎克用20年时间写下《人间喜剧》时,他笔下的法国社会,与20年前他动笔时相比,变化甚微。在这种情况下,现实主义才是有力的。
但是今天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社会,都被现代社会飞速改变着。不要说20年,只说5年前,大家谁能想象人手一个手机,随时都能通话的时代会这么快到来?
这时候,如果我们再死守‘现实主义’的窠臼,总想着写出一部‘沉甸甸’的鸿篇巨著,那么就要接受这部作品诞生即过时的命运。
梁老师,当现实世界的信息数量远远超过现实主义手法所能穿透的密度时,再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家,都会沦为自己的模仿秀。
我们身边的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飞快加速中,大部分传统观念都失去了活力,甚至人类的主观体验,都不再像旧时代那样稳定,每过几年,我们的观念就会被颠覆一次。
如果一个家要更精确地去描述这个嬗变的世界,那么他要采用的不应该是现实主义手法,反而是现代主义或者后现代主义。
绘画、摄影、电影、音乐,甚至电子游戏都在教今天我们这些年轻作家应该如何写作,唯独现实主义,它作为一种写作手法的组成部分还会存在,但是已经很难成为我的写作原则了。”
一番话说完,教室里死一样沉寂,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当中,就连梁晓生也忘神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