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9章真田信繁心存愧疚

而直江景纲呢?她有权利把上杉家的钱粮投入关八州吗?就算上杉家那些吝啬鬼的鼠目寸光忽然变长了,关八州武家也不同意呀。

你上杉家凭什么骑到我们头上来,在我们的地盘上搞我们的钱?

要知道,武家义理促进会可是提供了大量的资金用以留学,水利,救济。

还有义银卖脸换来的各地土仓低息借贷,在关东无战事,和平发展的政治口号之下,这才能博取到关八州地方好感,伸手进去经营。

此消彼长之下,直江景纲对比大熊朝秀,大藏长安,已经被远远甩开。

现在的直江津,早就不是当年两家合作的关系,而是斯波家出于政治考虑,拉着上杉家,给上杉家一碗体面饭吃。

真田信繁的领地大多在山里,这些年都靠出口松茸干,木棉布等山中特产品,维持领地经济。

真田众对于直江津,乃至关八州这些年的经济变迁,是有深刻了解的。

真田信繁这次来见义银,她背后的智囊团就算是灌,也要给她的木鱼脑袋里灌进一些东西,好让她在义银面前露脸。

果不其然,义银听得眼前一亮,微微点头。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些年一头练兵,一头搞经济,的确长进不少。”

听到义银夸自己,真田信繁身后无形的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没有没有,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反正我看上杉家就是外厉内荏,她们没胆子和圣人您玩真的。

狗嘛,叫得越响,心里越怕。”

义银微微摇头,真田信繁又在胡言乱语了,当面调侃上杉家上下都是狗,这话传出去又是得罪人。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咬人的狗不叫,拼命叫的狗自然是不敢咬。

但这事的症结还在上杉谦信身上,只要上杉谦信不肯松口,这群会叫的狗便是有了主心骨,能叫得人心烦。

义银摇摇头。

“不说上杉家的事了,你怎么样,真田众最近的情况还好吗?”

真田信繁受宠若惊,也是她这几句话挠到了义银的痒处,随口关心起这群山民来。

借此机会,真田信繁正好把真田众之后的战略方向抖搂出来,争取义银的支持。

只见她愁眉苦脸道。

“圣人问话,我不敢隐瞒,真田众现在的情况就是惨呀,真的惨。

出兵近畿之时,我是进山招募精锐,好不容易凑出了一万人马。

之后的事您也清楚,百战余生,死伤五成,一万人去了近畿,五千人回来,光是抚恤就掏空了我的家底,还因此背了一屁股债。

山里人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乡里乡亲,往上算一算,五百年前全是一家人。

我在山岳前与山民盟誓,保证大家有个好前程,总不能食言自肥吧?所以这次回来,活着的人立功受赏,死了的人抚恤加倍。

可就算是我用心善后,真田众也彻底趴窝了,六娘劝我在讨伐东方之众的事上,向圣人您讨个饶,我真田众就不参与了。

不是吝啬出兵的钱粮,只是想给滋野三族留点种子,现在山里家家披麻戴孝,人死得实在太多了。”

义银听得心头凄凉,余吴湖合战,真田信繁和她的真田众是立了大功劳的。

没有真田众死伤过半的浴血奋战,就没有斯波家力压织田家的辉煌战果。

但真田信繁这个麻烦精,也是让义银恨铁不成钢。她怎么敢在战后搞起大屠杀,一口气活埋了织田家降卒两千人,简直是骇人听闻。

大功之后又是大过,外有织田家的压力,内有诸姬反对,义银怎么给真田众提高犒赏抚恤?

真田众骁勇,比越后武家集团还蛮横,日常与同僚不和,在外又是凶名赫赫,实在是让义银不知道怎么说真田信繁才好。

真田信繁见义银为难,坦然笑道。

“圣人不必为我们悲伤,山里人嘛,出生就是吃苦,如今能吃上两百斯波编制的铁杆庄家,多少人夜里睡着了都能笑出声来。

只是。。实在是死人死得太狠,大家也想缓两年,生生孩子。另外呢,我也想多管管领地里的事,把抚恤欠的钱粮都给填上。”

义银叹道。

“你呀,真是傻透了。

当初别人都在想方设法避战的硬骨头,你死命得上。如今遇到人人争先的肥肉,你反倒避之不及。”

义银不知道真田众有自己的规划,只是感叹真田信繁死脑筋,在近畿打得尸山血海,真到了回关东吃肉的时候,反倒躲山里不干了。

但真田信繁把话说得如此坦诚,义银也无话可说,他想了想,说道。

“你要给滋野三族留点种子,我便依了你,这次讨伐东方之众的战事,我允许你休养生息。

另外,经济上有些什么困难,你与我说,我自然不会让功臣流血又流泪,欠着一屁股债受穷。”

真田信繁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我自己给的抚恤太重,反正松茸干木棉布能赚到钱,慢慢还就是。

只是您也知道,我这嘴快容易得罪人,大熊朝秀大人那边和我关系不怎么好。

前阵子,大藏长安大人想要拉着我发财,给了我一些土仓借款的名额,我也没本钱参与进去,就回绝了。

这事,似乎又把大藏长安大人给误会了。

哎,我是不怕她们,但山里的土地贫瘠,出口土特产总要和大家打交道才能运出去赚钱,我就怕被人把渠道给堵了。”

义银叹道。

“你呀,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猴子,什么人都要戳一下,不然浑身难受是吧?

算了,大熊朝秀和大藏长安那边,我会打好招呼。

功勋之臣不受闲气,你不愿意给主家添麻烦,自己用心经营领地,抚恤家臣,这是忠君之举。

如果谁敢在小节给你添堵,便是与我过不去,你自己上书来,我替你做主。

但我和你说清楚了,我只是保你不受欺负,你别回头又得罪谁欺负谁,管好你自己的臭脾气。”

两人盘坐在门廊上,义银柔声细语,苦口婆心为真田信繁考虑,真田信繁听得眼眶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