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了疯似的寻找阿娘,就连蔷薇花树下也不曾放过,可是一无所获。有人告诉我,阿娘去了很远的地方,远到我无法抵达,她会永远护佑自己的孩子的。
我那个时候大概明白了永远的意思。
我问过天,问过地,也问过高悬于幽木谷上空的星星和月亮,可是没有谁能给我答案。阿娘像一缕空气那样消失了,甚至在梦里也没有出现过。
说起来,大娘并未对我做出任何出格之事。她也会像阿娘一样关心我的饮食起居,甚至会为我织五彩斑斓的毛衣。当她将那件缝制了一百多个日夜的毛衣披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毛衣滑落在她的脚边。
她愣住了,说这是她自己身上换下来的毛织成的一件毛衣,为此她已经攒了整整一百年,就连格木,也需要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再为他编织。
我不需要!是你害死了我的阿娘!
我看着她,神情冷漠,歇斯底里,一字一句都戳在她的心窝上。
她不说话,呆呆地看了我一眼,终于转身离去。
她也许已经知道,她永远无法捂热一颗冰冷的石头。我没打算跟她道歉,是这个像蛇一样的女人,让我的快乐无影又无踪。
时光流逝,阿娘的影子渐渐地从我的记忆里消失。我没有保留她的画像,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我已慢慢适应没有阿娘的日子。
但是,格木和他阿娘老是在我眼前晃悠,我没有办法忽略他们的存在。长大以后,我渐渐地疏远了他们,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阿爹责怪我几句之后,我无理取闹撒泼打滚,阿爹忍无可忍,动手扇了我一巴掌。我抚摸着脸上的指痕,与阿爹彻底决裂。
大娘过来劝我,苦口婆心,可是我不为所动。
我只想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我从阿爹的房子里搬了出去,从此形同陌路。我到处跟人说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时间过去了几百年,最后连我自己都差不多相信了。
后来,我听说阿爹和格木他娘一起死在了幽木谷之眼。打捞上来的时候,两人的尸体还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十指紧扣,脸色柔和,这让我更加恨透了格木的娘亲。他们这是殉情了,期望来生仍旧相守在一起。他们这样至死不渝,置我的阿娘于何种境地。
可是,后来有人告诉我,格木是我的兄长,在阿娘生下我之前,阿爹早就有了格木。这么说来,我才是那个多余的。
我似乎渐渐地原谅了格木,上一辈的恩怨是非随着他们的相继离去已经划上了句号,格木是无辜的。但是我不想和他走得太近。直到他从幽木谷离开,我才意识到我最后的一个亲人已经离开了。
往事历历在目,我看到面前的格木眼中流淌着无限的怜爱。
“我没想到,此生还能听你叫我一声哥哥,”格木说道,“你不该来这里的,这里离长安城已经很近了,长安是个是非之地,也是斗兽场,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猎物。”
“猎物?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人族准备猎杀我们火浣鼠,现在,还在试探之中。”
“悬赏令已发出,还在试探?”
“悬赏令还只是口口相传,据我所知,只有一些江湖人士知晓。”
“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些年来,我们隐居在幽木谷,族长莫都尔谨小慎微,从不肯越雷池一步。”
“不是所有的善意都能换来平等的回报,也不是所有的杀戮都需要一个理由,据说,这是因为一个大人物想得到我们的皮毛。”
“大人物?究竟有多大?”
“人族之皇。”
“你是说当今人族的圣上?”
“能调用各州刺史的力量,除了人族的圣上,没有谁敢动用这方面的关系,或者可以这么说,圣上至少是默许了这件事。”
“哥,你知道严牧歌吗?他听命于潭州刺史,已参与了行动,我差点被他捉了去。”
“严牧歌?想不到他也参与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