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彪呵呵一笑,道:“你还不明白么,人家这是借题发挥,正好把手伸进临安来。”
沈放点了点头。
毛彪道:“这几年玄天宗不住扩张,每到一地,都要与当地帮派发生冲突。大点的帮派交好,实力不足的便直接打压。我铁掌帮在江南一带实力雄厚,过往玄天宗都是以示好为主。大约也是为此,罗长老始终觉得玄天宗外强中干,不足为惧。”叹了口气道:“谁知人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想抢最肥的一块大肉。”
沈放道:“这玄天宗自胜了长江三十六水寨,也是越发的锋芒毕露。只是贵帮也不是易于之辈,在此地经营多年,怎会一直落在下风?”
毛彪叹气道:“你有所不知,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之前,衡山、天台、点苍三派忽然放出消息,这三派结成同盟,团结一致,进退一体。这三家两北一南,正在大宋疆域中心,结成盟友,我铁掌帮首当其冲,受的威胁最大。我帮中一干好手,都被调回总舵,商量应对此事。”连连摇头,又道:“这玄天宗也好不狡猾,正是抓住此时机,忽然出手,打了我等又一个措手不及。”
沈放这才明白,不是铁掌帮不堪一击,实是眼下遇到了别的麻烦。说来也巧,衡山、天台、点苍三派会盟,他竟然还是最早知道的人之一。只是他当时全未想到,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竟如此快就在江湖上掀起了波澜,而且参与的双方更是出人意料。
毛彪道:“我铁掌帮也不是软柿子,他既然要打,那打便是。”顿了一顿,道:“这一个月大仗小仗打了不少,玄天宗前来的高手越来越多,我帮中也不断抽派人过来,每日都要死上几个。”
沈放皱眉道:“为何不坐下来谈谈,这下面人的命,就如此不值钱么?”
毛彪不断倒酒,一口喝干,道:“江湖上拳头大才是道理,但凡有一方不服气,谈又能谈出什么?打到大家都吃不消了,自然会坐下来谈,只是这谁先开口,大有讲究。打赢了开口,这叫和谈,打输了开口,这叫求和。一字之别,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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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沈放脸上有不虞之色,道:“你可是想我不顾这些人死活,未免过于冷血?”
沈放道:“适才死了多少人?”
毛彪道:“我方死二十一,伤十五人,玄天宗死二十七,伤十四人。你或许觉得这些人死的不值。”拿起面前酒碗,一饮而尽,道:“他们今日在此拼命,不过是为了自己,为了兄弟朋友,为了妻儿家人能活下去。”
说到此,毛彪脸上肌肉颤动,带着那道伤疤似是活了过来,一甩手,将酒碗狠狠掷出,砸在墙上,摔的粉碎,眼睛通红,望向沈放,道:“你今日可曾见一个大汉,手持铁棍,比寻常人要高出两头。”
沈放点点头,那大汉便死在他眼前,就算跪在地上,也和身旁的人相差无几。
毛彪道:“他叫铁牛,打起架来,从不要命。我对他说,你小子如此蛮干,迟早被人宰了。他摸摸脑袋,却对我说,大哥你放心,咱死不了。他出生就比别的婴儿大上一倍,一个月就把他娘吃的干瘪,连血水也吸出来。他娘痛苦不堪,把他扔进井里想溺死他,泡了一夜,他竟然没死。他是家里唯一一个带把的儿子,他爹狠狠打了他娘一顿,然后没多久,他娘就死了。到了三岁,他更是能吃,没办法,家里卖了他一个姐姐,勉强将他养到十岁。到了十岁,终于他爹也撑不住了,家里已只剩他们两个,另一个姐姐早已饿死。他爹买了包砒霜,下在他饭里。结果他吃了,拉了一夜肚子。第二天爬起来,又是喊饿。一包砒霜,他吃了一多半,他没死。他爹就吃了一口,死了。”
毛彪又倒一碗酒,却是泼在了地上,道:“他从此便以乞讨为生,讨不到就偷,就抢,被人抓到,吊起来挂在树上毒打,一连七八天,可他还是没死。不光爷娘姐妹,十里八乡,人人都盼着他死。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该死,可他就是不死。入了铁掌帮,他才吃上第一顿饱饭,据说他吃了四十个馒头,五斤大肥肉。他听说自己还有一个被卖掉的姐姐,便去寻,他那个姐姐被卖在青楼为奴,去了没几个月就被毒打致死。从此帮中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让他杀人,他就杀人,让他放火,他就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