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月高悬夜空,陌生而古老的街巷间,光滑的青石路上,仿佛泼了一层血,远远看去泥泞不堪。只有脚下坚实而干燥的地面,时刻提醒着步安,这满眼的血色,不过是诡异的月光而已。
穿越以来,从越州到嘉兴,每逢邪月当空,他总是整座城中最忙碌的一个。世人都怕鬼,他却趋之若鹜,俨然暗夜之君王,鬼魅之天敌。
然而宁阳县的夜,非同寻常。
街上影影倬倬,数不清的人,无一例外地做着癫狂而诡异的动作,喉管中发出的声响,如夜枭的低鸣。
从这些人影身旁经过时,步安隐隐有种错觉,似乎这些人随时都会化身邪魅,张开满是泥垢的爪牙与血盆大口,疯狂地朝他扑来。
转过街角,他像那些善于隐匿的盗贼一般,始终藏匿在沿街屋檐的黑影里,缓慢而又坚定地行走着,脚下偶尔踩到枯叶,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
一片远比屋檐阴影更加深重,如同墨汁化开的影子,始终缀在他的身后。
远处凄厉的哭喊声,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孩童在哭嚎。细细聆听辨认,哭声中还掺杂着兴奋、欢快、近乎歇斯底里的嚎叫。
这声音,像是某种充满邪气的宗教仪式。
步安立即意识到了,这县城中的某处,正进行着早被禁忌了数千年的远古祭祀。
这时,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女鬼魑魅,突然低语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步安顿时止住脚步,心说这女鬼活了上千年,称得上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你是不是见过这种祭祀法?”他压低嗓音道。
魑魅化成的黑影绕着他转了一圈,又沿着砖墙攀上了屋顶,接着突然在他面前幻化人形。
“这种事情,隔个百来年就有,没什么稀奇。”女鬼光着大半个身子搔首弄姿,嗤嗤浅笑道:“我说有意思的,是这座县城……”
“这县城怎么了?”步安尽量不去看她。假如被这毒舌女鬼瞧出自家主子是个经不起诱惑的雏儿,往后变本加厉地风骚起来,他还不得时时分心,处处克制……到时流点鼻血还是小事,万一被蛊惑得内分泌失调,青春痘频发,可就大大地不好了。
“主子,”魑魅凑近了道:“你还没发现么?这县城怪里怪气,却一只鬼都没有。”
步安听得一怔,翻了个白眼道:“一只鬼都没有,你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