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规定居延泽周围,不得随意伐木,伐一棵者须得补种两棵,种种举措,确实有些荒唐……”
曹!
大汉丞相的脸色终于不再从容安详。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为了哄女子开心,不顾民生的巧言好色之徒的嘴脸。
“哪个妾室?”
“李慕。”
大汉丞相嘴角一抽:当年吾把李慕送至汝身边,也没见汝这般好色如命?
“那居延泽的百姓,可有怨言?”
“咳,这个倒是没听说,大约是为了逢迎冯君侯吧,不少士吏还说此举乃是为民所想,怕民田无水可引,牲畜无水可饮,故才出了这么一个举措……”
没有怨言你说个屁!
大汉丞相也懒得计较。
这哪里是逢迎那小子,分明是在逢迎那小子的妾室。
那李慕,可是掌管着整个凉州的纺织工坊呢。
而去居延泽那边开草场的,基本上都是凉州的世家豪族,你说那些所谓的士吏能不逢迎吗?
至于真正的黔首苍头,连在平地开个荒都做不到,还有能力去围湖造田?
“还有吗?”
“有,冯君侯在和冯关氏游玩关塞的时候,作了两首诗,还把其中的一首编成了曲,说是要让军中人人会唱……”
“丞相,你说,这……这……这不是胡闹吗?”
知道你冯君侯底下的将士很多都是识字的,但识字就算了,现在连诗这等高雅之物也拿去给大头兵糟蹋,这不是有辱斯文么?
大汉丞相“啧”了一声,刚要说话,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咳嗽。
听到这声咳嗽,大汉丞相的脸色终于变了。
“这个,威公啊,你且先下去,明日有事我再寻你。”
“诺,丞相且先好好休息。”
杨仪会意,连忙行礼退了下去。
然后丞相夫人出现在书房门口:“阿郎,该吃药了……”
英雄气短的大汉丞相很是乖巧地接过碗,把药喝了下去。
看着诸葛亮没有留下一点药渣,黄月英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从诸葛亮手里接回了碗,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说道:
“那杨仪虽有才能,但却是个十足的小人,大汉人才济济,阿郎现在又不须仰仗他处理府上之事,何必要听其馋言?”
诸葛亮摇头道:
“他以前终究是帮了我不少大忙,现在又未犯下什么大错,若是说弃便弃,岂非是寒了人心?”
以前府上军中各种规划筹算诸类烦琐之事,皆有杨威公帮忙。
这几年随着学堂学生逐渐进入军中,这种事情,交给他们处理,最是方便。
“再说了,这朝中之事,岂是你一妇人随意置喙的?”
黄月英闻言,就是一个冷笑:
“这个话,你怎么不去对冯明文说?你且让他不要用妇人试试?”
“妾可是听说了呢,凉州刺史府上有一个秘书处,来头可不简单。”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碗“咣”地扔到桌上,“把凉州刺史府的秘书处给撤了,只言妇人干政,不合规矩!”
大汉丞相刚吃下去的药顿时在腹中一阵翻涌,差点就要被气得吐出来。
他哆嗦地指了指黄月英:
“你你你……你你……”
丞相夫人一挺胸,丝毫不退让:
“咋滴?杨威公堂堂一个丞相府长史,一天到晚就知道拿人家妻妾说事,就成体统了?”
丞相夫人“呸”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比妇人还不如!”
“你闭嘴!”大汉丞相终于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留着杨威公,自有道理,不许你乱说!”
丞相夫人斜眼看他,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诸葛亮长叹一声:
“吾把府上的人要么安排进了宫里,要么安排进了尚书台,唯有杨威公,虽为长史,但却是丝毫不变,你就不觉得奇怪?”
“这点倒是真的很奇怪。要说你看重他吧,那你应该像安排蒋公琰那般,给他安排好路。”
“但你要说不看重他吧,那为什么又天天寻他咨问诸事,还任由他进馋而不阻止?”
大汉丞相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伸出手示意黄月英扶他一把,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杨威公终究是有才能的,而在吾之后,大汉怕是不会再有丞相府了。”
“故这丞相府的长史,以后怎么办,用不用他,怎么用,自会有人来决定。这等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黄月英悚然一惊:“你这是把他故意留给……”
诸葛亮摆了摆手:“路怎么走,其实主要还是看杨威公自己,毕竟天子仁厚,不会轻易杀人。”
“我老啦,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啊,我就只想活着能看到长安的那一天……”
黄月英看了他一眼:“天子自然是仁厚,但禁不住天子有一个心狠手辣的臣子。”
诸葛亮嗤然一笑:“岂不闻凉州刘汉子乎?何来心狠手辣之有?”
黄月英忍俊不禁:“刘汉子凭本事娶的胡女,与冯明文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