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长刀及身的刹那,老太监本能的扭动一下身躯,他都来得及避开心脏要害。
但是那样一来,他就来不及援救官家了。
所以,他不闪不避,这为他争取了刹那的时间。
在长刀入体的刹那,他手中抖得笔直的软剑,也点在了第二枚飞刀上。
“叮”地一声,被点中的飞刀弹出去,撞在了第三枚飞刀的刀柄上。
但,弹出的飞刀力道已弱,只把第三枚飞刀带得轻轻一歪,还是“噗”一声,贯进了赵构的胸口。
柳生四十竹来不及拔刀,便已贴着老太监的身体,向惨叫一声的赵构扑去。
他的掌心,赫然出现了一柄“苦无形”。
之前射出的飞刀未中要害,而且这些临时从宋国弄来的武器,也不具备淬毒的条件。
所以,柳生四十竹在这关键一刻,动用了他作为一名忍者才使用的武器,一口蓝汪汪的淬毒匕首——苦无形。
老太监还没有死,当柳生四十竹从他身边扑过去的刹那,老太监用尽了最后一股力,他的手掌仿佛水蛇一般游动了起来,游动着滑到了柳生四十竹的肋下。
柳生四十竹一如之前的老太监,哪怕可以躲闪,此时也不管不顾,他的眼中,只有完成任务。
老太监一掌拍下去,“噗”地一声,如中败革。
柳生四十竹的五腑六脏,在这一刻,被老太监掌中所蓄的内劲,震了个稀烂,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打横飞了出去。
但是在身体飞出的刹那,他把淬了毒的“苦无形”,脱手掷向了赵构。
“苦无形”射中了赵构,柳生四十竹猛然摔倒在地,又滚出几匝。
仰面朝向夜空的时候,他的眼中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他这柄“苦无形”上淬的毒,不是剧毒,却是无解之毒。
这种毒同样取自于电鳗,却不是电鳗滋生的毒虫,而是电鳗尸体郁积而出的一种尸毒,
一旦中毒,它将对人体内脏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最终无法呼吸、活活憋死。
任务,完成了!
当这个消息传回日本,他将成神,成为忍者之神!
他一直认为,忍者是行走在黑暗中的武士,也当生如夏花,死如秋叶。
他柳生四十竹,做到了,虽死何憾?
……
柳生上忍得手了!
周围配合的几名忍者转身就走,利用飞爪等工具登攀高墙纵跃如飞地逃去。
逃走之际,他们口中还吹响了竹哨,尖利的哨音陡然响起,十分刺耳。
四下里缠斗的忍者听到哨音立即纷纷撤离,动作干脆,毫不犹豫,仿佛没有思想的机械,只按指令行事。
逃走之际,经过那些伤重垂死的同伴时,他们还会以暗器果断将对方击杀灭口。
木恩在为官家断后,后面一群狼一般的忍者,一直在死死地咬着不放。
此时忍者突然退走,木恩顾不及检视自己的伤口,立即转身冲向官家。
看见保龙殿四大中官尽皆倒毙于地,木恩不由得心中一沉。
他急步赶到赵构身边,一把将赵构揽起,急声唤道:“官家。”
此时赵构牙关紧咬,双目紧闭,木恩将颤抖的手指贴近赵构的颈部,感觉仍有心跳。
木恩心中一宽,急忙抱起赵构,撒腿就向山门外狂奔而去。
山门外,大队的禁军官兵得到警讯,正蜂拥而入。
忽见皇城使木恩浑身浴血,怀抱天子狂奔而来。
禁军官兵们下意识地分开队形,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快,马上送官家回宫!”
木恩狂奔到御辇前,将近力疲的他险些一跤跌倒,把赵构拥出去。
他挣扎上前,把昏迷不醒的官家递向御辇上的两个太监,两个太监慌忙把官家接过来,抱头抱脚地拖向辇车内。
殿前司虞侯罗克敌圈马冲到近前,神色冷峻。
香积寺里负责安全警戒的是皇城司的官兵,这外边扈从的兵马就是禁军了。
今夜统领这支禁军人马的正是殿前司虞候罗克敌。
木恩厉声喝道:“罗虞侯,你速速护送官家回宫。
将此间情形禀报娘娘知道,请娘娘立即封锁宫禁,隔绝内外,救治官家,快去!”
罗克敌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多言,急忙答应一声,便率领禁军护拥着御辇,急急往皇宫方向而去。
木恩的脑子此时乱烘烘的,已然是方寸大乱。
他怔立了半晌,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件紧要事没做,于是立即转身,又急急冲回了香积寺。
此时,幸存的七八个忍者虽然已经逃走,但是香积寺中此时却是更加混乱了。
因为受惊的百姓,此时才回过味儿来,他们连哭带喊地想要逃出寺院去。
可大队的禁军却正在蜂拥而入,他们要封锁整个香积寺,双方顿时乱作一团。
木恩衣袍染血,提着刀大踏步而来,看到如此情形,他往山门下一站,舌绽春雷地一声大喝:“呔!贼人作乱,意图刺杀天子!”
这一声大喝,让山门口混乱的局面顿时为之一静。
木恩继续嗔目大喝道:“天子无恙,已然由禁军护送回宫去了。
尔等稍安勿躁,待官兵一一查清尔等的身份,自然放你们离去。
此时谁还敢鼓噪闹事的,即刻以反贼同党论处,立斩!”
这番话,终于让混乱的局面稳定了下来。
木恩大步走进香积寺,向正在救助伤者的皇城司官兵喝问道:“普安郡王何在?”
他一路问下去,终于有个官兵告诉他,普安郡王被护持在大雄宝殿外的廊庑之下。
木恩闻言,立即健步如飞地向大雄宝殿赶去。
人群中,宋老爹和计老伯、曲大先生还有老苟叔,神色淡定地站着,与今夜观灯上香的普通百姓毫无二致。
他们原本暗藏的兵刃,早已趁着百姓与官兵发生冲突的混乱机会,扔到了一旁的血泊之中。
从一开始,杨沅就再三告诫他们,无论如何也要确保两位皇养子的安全。
如果两个皇养子没了,那么就算昏君和奸相双双毙命,他们也将成为天下的罪人。
因为哪怕是秦桧死了,现在朝中也是主和派势大。
而杨沅现在连权力核心的边儿都还没有沾到呢。
这种情况下,如果两个储君候选人出了意外,那么情况将会完全失控。
新的储君,由在主和派的主导下产生。
而大宋皇室的封爵是逐代递减、并不世袭的,所以许多皇室子孙现在俨然与平民无异。
如果主和派从这些已经变成平民的皇族中选择一人拥立为帝,这位毫无根基的新帝,势必成为这些主和派大臣们手中的一个傀儡,任由他们摆布。
虽说长于民间毫无根基者,也未必就没有逆风翻盘的机会,比如汉宣帝刘病已。
可那刘病己也是在霍光跟前装孙子,一直装到霍光病逝,才寻到机会。
谁能保证,大宋也能出一个刘病己呢。
不过,杨沅的这个预防措施虽然很有必要,这次显然并没有用上。
因为两位皇养子在整场刺杀中有惊无险。
由于皇城司在见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神火飞鸦”后,立即采取了保护重要人员分头突围的预案。
而忍者们手中的“神火飞鸦”,全都招呼在了赵构那一组人身上,所以赵瑗和赵璩始终没有遇到大危险。
如此一来,当杀手退去,大批禁军涌入,局面便已经得到控制。
四个老军果断地抛弃了他们的兵刃。
现在,他们就是四个游河观灯的临安老人罢了。
……
“大王!”木恩急急赶到大雄宝殿前,看到廊庑下被人护持在中间的普安郡王赵瑷。
赵瑷推开众侍卫,急声问道:“木提举,官家怎样了?”
木恩听了心中便是一暖。
他是赵构的亲兵,又是被赵构一手提拔方有今日地位,自然是绝对忠于赵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