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蕃人对他的态度变化,察觉不妥,便准确判断出,蕃人要黑吃黑。
他立即调整了计划,并及时向部下示警。
蒲望泉向他接近时,还不曾露出敌意,他就能果断反杀。
而且,就连他拍自己屁股一下,当时来说都是最佳选择了。
一个一直垂涎自己姐姐俏婢的纨绔,下作地占人便宜,小侍女恼羞离去,多合情理啊。
可她实则是溜去底舱放火的,但那种情形下还有谁会怀疑呢?
而杨沅营造出这样一副形象,才麻痹了蒲望泉,使他瞬间反杀三人,毫不费力!
再之后,他占领顶舱、放开顶舱、逃离顶舱、趁机换船……
每一步,如果他的决策慢上一分或者错上一步,都不会有今日的大捷。
这人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呀!
冷羽婵越想,对杨沅越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所以沐浴已毕,她就迫不及待跑来见杨沅了。
女人的倾诉欲,又恰好碰上了她喜欢倾诉的人,那怎么忍得住?
只是,这句话说完,她才发现,小骆公公和那个鸭哥也在。
他们在,本也没什么。
可是,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为什么透着一丝古怪的神气呢。
“嗯?”高马尾的御姐向他们挑了挑眉,你们看我干嘛?
鸭哥和小骆同时移开了目光。
毛病!
冷羽婵不屑地撇撇嘴,看到案后的杨沅,又眉飞色舞起来:“卑职方才复局昨日之战,越想越觉得副承旨你真是好厉害啊!
当时那情形,若只是我,早就被人坑了,亏得有你,带着卑职辗转腾挪,见招拆招,尤其是夺顶舱和弃顶舱,那一上一下间简直是神来之笔……”
杨沅清咳一声,矜持地道:“冷左衙过奖了,其实我也谈不上多么厉害,还是你我相互配合,和衷共济之故。”
冷羽婵道:“副承旨何必过谦,反正卑职是服了你啦,对你心服口服!”
杨沅笑道:“厉害么?你看,我正写‘呈状’呢,但千头万绪的,竟不知该如何着笔。”
呈状,就是下对上的公文汇报。
如今双屿岛那边结果如何还不清楚,但也得赶紧写份呈状送回去才行。
冷羽婵现在对杨沅已然前嫌尽释,连他占了自己晋升机会都不在乎了。
她觉得,人家是有真本事的,那就该服气。
听杨沅一说,冷羽婵便道:“副承旨是智勇双全的大英雄,刀笔吏的活儿不擅长有什么打紧。
不就是写呈状吗,卑职的呈状也没写呢,不如就由卑职代劳吧。”
杨沅大喜,这玩意儿他是真不擅长,呈状的遣词造句虽然不像奏章那么讲究,可也令人头大。
杨沅连忙起身“让贤”:“来来来,你坐你坐。”
杨沅让开座位,对鸭哥和小骆道:“你们自去忙吧。”
小骆和鸭哥一个急着去接收大船,一个喜欢盯梢窥秘,两人立即离开了。
杨沅忙狗腿地给冷羽婵研墨,道:“我想这么说,前边一笔带过就好,咱们从出钱塘湾,发现蕃人阴谋开始……”
这回杨沅倒没俯身贴着冷羽婵的耳朵说话。
但他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袍,腰间就系了一条细细的带子。
他这一弯腰,冷羽婵都不用扬眸,眼角余光就能梢见他饱满、结实的胸膛。
那极富阳刚之美的块垒,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冷羽婵顿时不自在起来,屁股底下像坐了一块针毡似的。
她连忙低头写字,可是……提笔忘字了……
呈状的基本格式就是起首语+缘由句+请批句+结束语+主送者+落款。
可她刚起首就忘字了。
枢密院……“机”怎么写来着?
杨沅见她捉着笔,瞪着纸张半晌不动,便宽慰道:“条理要说清楚,还要简洁凝练,确实不容易,你慢慢想,不着急……”
冷羽婵把毛笔往笔山上一搁,开始发脾气:“副掌房你老是插嘴,让人家怎么写呀!
昨夜之事是你我一起经历的,还用你再说一遍吗?难道卑职不清楚吗?你去歇歇好不好啊,都折腾一夜了你不累吗?”
难得请到一个捉刀人,至少此时此刻杨沅是不敢得罪的,忙陪笑道:
“你说的对,那你写,我不多嘴了!这一宿鏖战,我还真又困又乏,那我……先去歇息啦?”
冷羽婵没理他,只是嘟着嘴儿把笔提了起来。
杨沅见状,乖乖绕过屏风去,往榻上一瘫,拉过被子,不消片刻,便呼呼大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