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转千回的思忖,萦绕在陈晞脑海。他设想过很多可能,这一行或许会有更多变数,但他必须达成任务。
长业城。
百姓们都围在街上,聚集在道路两旁,翘首企盼,想看长公主沈暮白的十里红妆。
百姓们的指指点点,混合在了一片喧嚣之中。沈暮白的耳力异于常人,将恶言恶语的评头论足都悉数收入耳中。
“堂堂令国长公主,竟要嫁给那等蛮夷,真是有辱国威!”
“这不是明摆着自降身份吗?藩属国都看不起我们了!”
“沈暮白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呸!还不如我们平头百姓家的女儿!”
“为何不出兵?!这和亲简直是我们令国的耻辱,丢尽了脸面。”
“真不明白这和亲有何意义,难道令皇真的无能到这种地步?”
她本就顶着颇多骂名,倒也不在意再被多添上几句。沈暮白闭上双眸,准备小歇一会儿。
“殿下……”,何蓝和沈暮白同坐在四马的金根车中,金根车浩大,她坐在帘布旁,外头风言风语先进了她的耳朵,她怕这些话语让长公主听了不高兴。
“无妨。让他们说去。”
沈暮白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这车一晃一晃,倒是催人入眠。
金根车,在沈暮白还是皇太女时,由令皇破例赐她使用。现下只剩下长公主的头衔,照理她是坐不了的。
还是父亲体恤,顾虑这一趟无论如何,都要让女儿受苦了,区区金根车算什么?
因为最终,就算女儿与努兵首领阿帕并无夫妻之实,他日女儿若觅得良婿,也是再嫁的身份。
虽然令国妇女二嫁三嫁都不罕见,但对于长公主汪未来的正缘来说,也是横加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阻碍。
幸而,令皇明白女儿相比成家,更迫切得到皇位。对这样的墨守成规,并不太在乎。
可若她未来夫婿,有所芥蒂呢?
对于令皇在此之前的担忧,陈晞做过这样的回应,“儿臣坚信能与皇姐并驾齐驱之人,不会在意这些虚妄的纲常礼教。故陛下无须为此烦心。”
令皇直说好好好,他已笃定了这步棋,不过只是需要亲近之人的赞同和安慰罢了。
而令皇亦不知,阿帕看中的是何蓝,而不是自己的女儿。沈暮白早就为自己谋划妥当,根本不会肖想着什么其他人从天而降的搭救。
长公主所在的金根车之后,有所属的八十一车辇跟随。到了长业城外,就会撤走大半,只剩十车,其他都会转换为同等数量的暗卫继续护送,但会保持一定距离。
这是陈晞提出的方案,是为了不要太过招摇,让长公主和阿帕能得安全。
映照着夕阳余晖,在壮丽而绚烂的景致下,是和亲的队伍。金根车改用正红色的幔帐高高悬挂,金线所绣精美的“龙凤呈祥”。
车辇上堆满了嫁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无不显现出皇家的富贵与威仪。端坐其中的沈暮白,靠在腰垫上,红盖头轻垂,遮掩住她艳丽的容颜。
与淡定的沈暮白相比,何蓝百感交集,既有对此趟的不安,也有对故土的不舍。若行动中有差池,她也想好了就嫁与努兵首领阿帕的下下策。
虽在沈暮白身边多年,何蓝建立了“女子应该独立”的信念。最终的归宿若是相夫教子,她也能坦然接受。
起码,阿帕目前看起来,还是对她好的。
轿帘微动,透过缝隙,何蓝看见了陆宁安骑马在旁,紧随其后。陆宁安也看到了何蓝,两人微微一笑。
鼓乐声声,送亲队伍徐徐前行,马蹄声、车轮声交织成一曲离别。
何蓝回头望去,长业城的轮廓渐渐模糊,渐行渐远,只得默默道别:“长业,再见了。”
陆宁安的目光始终追随长公主与何蓝所在的金根车。
行至半路,山石崩塌,队伍被冲散,沈暮白顿觉不对劲!
“都停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