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登回过头,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见她转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敖登让她起身,皱眉回想了一番,忽然想起来这是谁。
她犹豫地问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从巴林部来的那个马奴。你为什么来到了京城?”
吉雅恭谨道:“奴婢是受额驸之命,来当小主人的陪嫁侍女。”
敖登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紧张的神色,上前两步,小声道:“那么从现在起你应当听我的吩咐。你是阿布入京后才来的,阿布之前没有见过你,一定会问你的身份。你不能告诉阿布我把巴林湄若打了一顿的事情!”
吉雅道:“主子当时救了奴婢,奴婢当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老主子。”
苏巴什礼这位皇帝的表兄弟兼堂妹夫,到了京城,自然要递了折子问候。
小主,
皇帝便召他入宫觐见,安排了宴会。
苏巴什礼出生后不久便被策棱带到塔米尔,很少进京,面对素未谋面的皇帝表哥和皇后表嫂也有些拘谨。
午宴结束,皇帝表示他还有公务,让进忠带着苏巴什礼在御花园散散心。
已经是秋季,午后的阳光也少了几分温暖。
苏巴什礼信步走着,忽然,不远处,几名宫女太监簇拥着一名鹤发鸡皮的老妇朝他们这边过来。
那老妇一身石青色绣团花衣袍,全白的头发已经不剩多少,只简单挽着个小发髻,插着一根银镶珠发钗。
进忠远远看见,立刻对苏巴什礼道:“您是不是先到一边的亭子里坐一坐?”
苏巴什礼意识到进忠并不想他与那名老妇相遇,可是心中忽然升起疑惑,便问:“那是哪位主子?”
进忠有些为难,答道:“那是圣祖爷时的太嫔,这如今啊,年纪大了,有时候会认错人,奴才等怕她扰了寿康宫其他太妃太嫔,所以常常伺候着她出门散心。您是晚辈,要是那位太嫔一时认错,相互冲撞,也不太好不是。”
苏巴什礼哦了一声,便要与进忠离开。
可两人说话间通太嫔已经过来,两人只好先站到旁边行礼。
通太嫔行至他们面前,忽然脚一软,一个趔趄,就朝一边歪倒。
苏巴什礼下意识去扶,恰好扶住了通太嫔的手。
一旁的太监宫女也一齐搀住通太嫔。
苏巴什礼松了手,退后一步,跪下道:“奴才失礼,请太嫔恕罪。”
通太嫔感受到扶住自己的那双手,似乎和记忆中某一双牵着自己的手很像很像。
她麻木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惊诧神色,手指颤抖地指向他:“你……你是……”
苏巴什礼不明就里,仍是回道:“奴才是辅国公苏巴什礼。”
通太嫔闭上眼,两行浊泪顺着凹陷的脸颊缓缓滑落。
几日后,通太嫔薨,享年八十一岁。
她临终前嘱托,将自己入宫时的首饰,全数留给外孙苏巴什礼。
苏巴什礼拿到一匣子首饰,沉默了一下,问来送东西的进忠道:“通太嫔母家还有什么亲人吗?”
进忠道:“这……乌拉那拉氏早就全族获罪,如今还在世的,只有一位娴答应,和一名没入辛者库的宫女樱儿,樱儿现在在柔淑长公主那儿伺候。这娴答应,从前冲撞过通太嫔,当时皇后娘娘也在,还受了波及,皇上和一众太妃、太嫔,都有耳闻。”
苏巴什礼沉默半晌,打开了匣子。通太嫔入宫时,家境一般,因此她的首饰并未用上多好成色的金银宝石,式样也不繁复,几乎每一样都带着石榴、葡萄、葫芦式样的装饰,是多子多福的好意头。
他挑了又挑,终于在几件首饰中挑出一支嵌珠石蝴蝶银簪,上面的小小珍珠已经发黄。
他关上匣子,递给进忠,顺手塞了点碎银子:“我没有女儿,妻妾也不缺首饰,只想留下这支簪子在亡母灵前供奉。请公公安排一下,把剩下这些首饰给那个樱儿吧,自己戴着,或是卖了换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