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巴图鲁之鞭

见他进来,皇帝扬一扬脸,进保将漆盒捧到他面前,小声道:“黄太医看看这药吧。”

黄元御闻了闻药膏,愣了一下,又盖上盖子闻了闻盒子,方道:“皇上,这药膏中有白獭骨粉、蜂蜜和各样仿造花香的香料,还有分量不轻的麝香,闻着像是当门子。”

皇帝沉声道:“这麝香是令人滑胎的,是吗?”

黄元御回道:“是。若是身上有伤口疤痕,此物涂上去,便会侵入肌理,如服食一般,就算只涂在表皮,孕妇长久闻着,总归是不好。此药似是多年前制成,论理药效已经减退,但必须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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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立道:“皇上,这件漆器的款式与图案,是先帝时流行的,奴才去查阅了相应的记录,又让人看了这胎体和漆的情况,这小钵至少也是十五年前的东西了。这宫里有些年纪的奴才说过,从前先帝有一位废妃,做过一种叫舒痕胶的药膏,说是祛疤的好药,其实里头有大量麝香,只是用花香盖住了,使人难以察觉。这本来的方子,当年案发时也入了记档,里头有一味白獭髓,但这味药十分金贵难寻,黄太医说这药膏中有白獭骨粉,想来是有人仿制此物,但难以获取白獭髓,所以用骨粉替代。”

皇帝怒道:“这样的脏东西,先帝必定早就一一清查,还有谁人狗胆包天,竟敢仿造?”

秦立战战兢兢道:“皇上,奴才听师父说过,这废妃生前……似乎站在景仁宫那边,与太后不睦。只怕景仁宫,就有方子。当年景仁宫没获罪时,娴答应,也是与景仁宫常来常往的。这娴答应被废入冷宫时,一应物件都带走封存,但她出冷宫后,那些她陪嫁之物和平素的私物,自然是要还她的。这东西若是当年娴答应还是侧福晋时就带着……”

皇帝深吸一口气,命令道:“进保,把这药膏,送去清漪园给太后过目,朕倒要看看太后有什么话说。”

他接着问黄元御:“舒嫔得了什么病?怎会突然如此?”

黄元御道:“舒嫔娘娘孕中抽搐昏厥,这症状像是子痫,但子痫由风热而生,舒嫔娘娘从脉象上看并无风热之疾,只是忧思郁结,家中也无人有这病,因此舒嫔娘娘并非子痫,而是子烦、脏燥之疾,只是舒嫔娘娘的症状,比寻常孕妇更加严重,寻常孕妇得此二疾,多是无故心烦、伤悲、哀痛,易暴躁、哭泣,而舒嫔娘娘精神更差些,由心病而至身病,才会有抽搐、晕厥、呓语等症状。”

包太医和江太医都是暗松口气,江太医道:“皇上,这子烦、脏燥本是妇人孕中较为寻常的疾病,并没有子痫那般可怖,但舒嫔娘娘不知是否受人言语刺激,这症状更重,已有忧劳伤身之兆,若是母体肝肾不足,胎儿在腹中也难强健,甚至可能引发胎儿不长、胎动不安、早产等后果,不可不慎啊皇上!”

容音道:“皇上,若是如此,臣妾恳请皇上,明面上先按下此事,暗中调查就是。否则张扬到舒嫔妹妹跟前,让她又添烦恼,对她与皇嗣都不好。”

皇帝想了想道:“皇后思虑周到。此事朕会着人去办,皇后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地照顾着纯妃和舒嫔吧。”

众人离开,皇帝沉思一阵,敬事房徐公公呈了绿头牌上来。

皇帝的手在各个绿头牌上一一点过去,最终停留在写着“玫嫔”的木牌上。

夜里,进忠进内殿禀道:“皇上,玫嫔娘娘已然沐浴更衣完毕了。”

皇帝将一封奏折收进床头小柜,又关上抽屉,才对进忠道:“让她进来吧。”

第二日,太后便回了紫禁城。

太后回宫本是大事,但她这回轻车简从,更是早早安排下去,除了皇帝和太妃们,没告知其他人她回来的消息。

皇帝以问安为名到了寿康宫,只见太后一身黑地折枝花卉松鹤春茂纹大襟纱氅衣,头上一支青玉凤钗垂着玉珠流苏。她病了多时,身子虚弱,此时却在巨大的愤怒之下显得精神许多。

她也不多客套,开门见山道:“皇帝送去的那盒脏东西,是从谁那儿出来的?”

皇帝垂眸:“是娴答应赠与舒嫔,助她祛除身上纹路的,这东西里头有味药换了,应是仿造之物,且最少也是十五年前的东西了。”

“好,好,好!”太后一连吐出三个“好”字,狠狠一拍桌子:“乌拉那拉氏真是好本事!”

她看向皇帝:“那么皇帝,你将这东西给了哀家,又是何意呢?”

皇帝面无表情道:“皇后的意思,未免舒嫔孕中再受刺激,此事不宜张扬。不过,朕已经有那么多皇子,尤其是有了永琏、永琮两个嫡子,旁人能不能生,生男生女,朕实在无谓得很。只是朕总要顾着富察氏和叶赫那拉氏,因此觉着,皇后说得也有理,姑且依着她吧,毕竟稚子无辜啊。”

太后冷笑一声:“舒嫔得宠,却多年未孕,皇帝对舒嫔做了什么,真当哀家什么都不知道么?皇帝,你可知道,皇后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她最恨这些腌臜事情,何况舒嫔还是她的姻亲!”

皇帝笑笑:“朕与皇后夫妻私事,就不劳皇额娘惦记了。倒是朕的妹夫庄有恭,朕原本想着他是粤地人,想来对岭南风土人情更明白些,若是派到南方为官,应也不错,只是恒媞妹妹,若是跟着去,如何在皇额娘跟前尽孝,若是不去,又与额驸两地分离。”

太后憋着一口气,猛然开始大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