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太歪在榻上养神,素心拿了把大蒲扇,不紧不慢地在一旁榻着,不远处的香炉里青烟袅袅,淡淡的檀香味儿飘染得到处都是。
林谨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见素心要叫陆老太太,便伸手止住了,接了她手里的蒲扇,在杌子上坐下来,不紧不慢地给陆老太太搞着。
约莫过了盏茶时光,陆老太太翻了个身,含糊着道:“怎么,二奶奶还没过来么?”
林谨容忙站起身来,低声道:“祖母,孙媳在。”
陆老太太睁开眼,见屋子里其余人都不见,只有她一人执了大蒲扇立在榻下,神情温和平静,半点委屈和暴躁的神色都没有,就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林谨容忙上前扶她坐起,拿了靠枕替她在腰上垫好,又递过一盏温热的茶水,低声道:“孙媳不急。”
好一个不急。陆老太太接了茶盏,啜了一口:“今日是怎么回事?”
林谨容本想实话实说,转念一想兴许人家不喜欢听实话,便道:“三婶娘突然中暑啦。孙媳妇没扶住。”
陆老太太的眉头跳了跳,林谨容低眉顺眼作乖巧状。
“你这孩子,我私底下让你过来,自然是要听实话的。你这样敷衍我?”陆老太太不悦地道。
林谨容斟酌片刻,道:“祖母,您真要问,其实孙媳妇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婶娘拉着我的手问我话,芳竹见她情绪不对,就劝了一句,她突然就打了芳竹一下,说她气死了,然后就一下摔倒了,我没扶住。”她想了想,决意照着他们想听的说,替涂氏找个理由“兴许是冲撞了什么?”这样才更符合世人眼里大器周到的媳妇。
陆老太太默了片刻,道:“兴许真的是冲撞了什么。等下让人看看,烧点纸。”
林谨容就不再说话,照旧给陆老太太打着扇子。祖孙二人看着青瓷香炉里袅绕盘旋的青烟,神情都很安静。林谨容没有问陆老太太是否相信她的清白,陆老太太也没有问林谨容更多的事情。只因这世上,有很多东西,很多事情,并不是轻易就能辨个清楚明白,追究到底的。
很多时候,需要人糊涂一点。
桂圆小心翼翼地站在帘下,低声道:“奶奶,二太太使人请您过去交接库房那边的事情呢。”
陆老太太便道:“你去罢。正事儿要紧。
林谨容也就趁势起身,把扇子放下了,不经意地道:“孙媳妇刚才过来的时候不见芳竹。”“在后头,你带走罢。”陆老太太并不在意,褪下了腕上的数珠,握在手里,含笑道:“你是个大器明白的孩子。”
林谨容淡淡一笑,退了出去。才到了外头,沙嬷嬷就已经把芳竹领了过来,芳竹已经重新梳过了头,洗过了脸,脸虽然还红肿,但有粉遮掩着,不仔细看也不大看得明白。
林谨容就问她:“我要去接库房,你是要回去歇着,还是要跟我去?”芳竹低声道:“奴婢这个样子还是不要给奶奶丢脸了。”
林谨容便放她走,朝着沙嬷嬷施了一礼:“我年纪轻,还要请嬷嬷指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