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太恩典,三姑娘、四姑娘体恤人。”黄姨娘自是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来,又表了一回忠心和清白,大骂那飞红恶毒不知廉耻,又叹息陶氏不幸,三老爷糊涂。
林谨容等她骂够了,方缓缓道:“姨娘不必骂了,她已然得了该有的惩处。姨娘刚出来,还不知道吧?我说给你听听,让你也解解气。老太太命人打了她一顿,坏了她容貌,毒哑了嗓子,剥了衣裳,卖到远处去了。她也是太自不量力,不过尘土一样的存在,别人轻轻一口气就吹得无影无踪,却没有自知之明,她是咎由自取,却害苦了我们一家人。”
黄姨娘目光闪烁,好一歇才轻轻道:“自作孽不可活,她是活该!奴有自知之明,以后还要靠着太太、姑娘们帮衬一下五少爷。”
林谨容微微一笑:“自家骨肉,姨娘不必多言。五哥有出息,太太和我们这些做妹妹的脸上也有光彩。我只是怕五哥误听了旁人的话与我们生分呢,我们就是再想帮他,也要他领情的。”
黄姨娘一怔,眯了眯眼:“四姑娘这是怎么说?谁和五少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和奴说,奴一定……”
林谨容淡笑着起身,打断她的话:“没有什么,我只是担忧。姨娘你歇着,我不打扰你了。”言毕施施然告辞而去。
黄姨娘目送着林谨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把林谨容带去的鸡汤一饮而尽。陶氏命好,三个儿女都是聪明厉害的。
陶氏却终是不开怀。
她本是个骄傲的人,刚刚扬眉吐气,却以这种方式小产,脸面丢尽不说,最是心疼那得来不易却轻轻失去的骨肉。加之本身年纪大了,受损严重,那红淅淅沥沥的总是下不干净,身体一直不见好转,人难免消瘦憔悴下去,越发阴郁暴躁,闲暇之余最爱做的事就是看着窗外那颗光秃秃的杏树发呆。可一见到林三老爷,她就会爆发出可怕的愤怒,任谁劝也劝不好。
林谨容担忧不已,从前那个暴躁不肯吃亏,却有无限活力的陶氏远比这个阴郁消瘦沉默的陶氏更让她安心。她放了一切心思琐事,与林谨音随侍一旁,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只求母亲赶紧康复起来。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假如当时自己没有劝陶氏忍,而是由着陶氏的性子发作出来,虽然结果也许不会有现在这样理想,可陶氏心里的郁气会不会少些?她很怕这样下去,陶氏会被拖垮,再也好不起来。
倘若她的重生,不能让至亲之人过得更好一点,那又有什么意义?
这日陶氏睡了,林谨容把这疑问去问林谨音,林谨音摸着她的头叹气:“傻丫头,当时我也这样劝过母亲来着,要错也是我们一起错。”林谨音顿了顿,低声道:“我猜着,母亲心里怕是更怨恨她自己。她有了身孕,原不该与父亲作意气之争,什么都比不过自家身子和腹中骨肉更重要,但她没忍住,所以她觉得是她害死小弟弟的。你我都劝解不得,还要靠舅母来劝。我已给舅舅写了信,想必过几日就有消息了。”
林谨容愁眉不展,吴氏的身子也不好,已然入冬,气候严寒,又是年底最忙的时候,她可有精力走得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