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这就是我的复仇啊……在你短暂的余生中,用每一秒来为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悔恨吧……”源稚女搂着源稚生的脖子,身子却总在打滑,站都站不稳,意识渐渐处于模糊的状态,可他居然还在笑。
笑得像个孩子那样开怀,像是大仇得报,像是故人重逢。
橘政宗默默地站在一旁,他将别在衣襟的那朵白花取下来,放在源稚女的肩膀上。
“稚生,我很抱歉,以前的我没有把稚女也带在身边……”老人说。
“老爹。”源稚生将男孩平放在地上,表情重又坚硬如铁,他做出强势的手势,
“没有时间悲伤,还没有下地狱那责任就还在我们的身上,走吧,关上夜之食原的大门。”
“我们真的能做到吗,就靠我的戒律……”
“或许那个人创造你的时候将戒律这个言灵赋予你只是一个意外,可这个意外却为我们带来了匪夷所思的一线希望。”源稚生在雪中点燃一支烟,他默默地俯瞰源稚女的尸体,确认他不会再醒来之后别过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就算是极致的炼金领域也要遵循最基本的炼金学原则,失去了元素的祭奠,尼伯龙根的大门也会崩塌。”源稚生说。
“可我只是个……”
“克隆体对吗?其实更适合的来做这件事的人应该是副校长,可据说他现在已经回到了芝加哥,而且要让他乘私人飞机再来东京应该也不太可能。”源稚生将烟卷丢向源稚女的血迹,烟蒂还未落地就被铺天盖地的霰击中熄灭,翻滚着落尽了碎冰,
“不过没关系,我原本不抱希望,可现在我想世界上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或许我们不但能关闭尼伯龙根,还能杀死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神。”
这时候一架载量惊人的重型直升机出现在他们的上方,几个魁梧的男人沿着滑索降下,居然狂奔着去到那两台原本被用以换血计划的医学舱旁边,一系列操作之后将那东西固定在直升机的下方。
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数吨重的机械居然拔地而起。
——
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在这里,东京大学的后街,像是摩西用权杖分开了红海,从东京湾来的海啸居然也避开了这条街道,两边的水墙有十米那么高,投下巨大的阴影。
“我说我们真的不离开吗?”犬山贺皱眉。
“如果这座城市没救了,那我现在应该已经登上了在成田机场等候的私人飞机,踏上了前往法国的旅程,可现在那只怪物不是被留在东京湾了吗?”脑门上裹着毛巾的拉面师傅在他对面摆弄一颗卤蛋。
“可是这周围……”
“你知道我是这个街面上所有土地的持有者,而我现在穷得就剩这块地皮了,可我宁可卖拉面也不愿意把这块地皮卖掉,你觉得这只是出于我的怀旧情结?我怀念二战时期的日本所以不想这些老宅被拆掉?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么?”上杉越叹了口气,“我不信任那些后辈,所以宁愿在居酒屋里和老妈子们滚床单也不愿意带着几十亿美元卖地的巨款去花天酒地。”
“您确实是那样的人。”犬山贺抱着刀点头。
“这里是夜之食原的真正入口。”上杉越低声说,他的脚下堆着从家族中带出来的名刀,捆在一起,数不出有多少把,但每一把都是斩鬼的利刃。
犬山贺环顾四周,暴雨打在那些近百年历史的木质和屋上。
这些建筑的技术还是从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工匠们在木椽之间铺设层层叠叠的瓦片,雨水混着雪霰顺着瓦槽奔流,在夜色中飞射出银色的抛物线,在这场海啸中所有的落叶都坠落了,街面上都是积水,积水上都是落叶,仿佛飘叶的大海。
“可是风魔家主和龙马家主都在镇守富士山……”
“那里是尼伯龙根的核心,不会有人阻止他们进入死人的国度,可是那个空间的混乱性会让他们踏进去的瞬间就被送到这附近来。”上杉越浅浅地啜饮清酒,他拍了拍犬山贺的肩膀,“你是昂热那老混蛋的学生,不该这么紧张……不过是一场拼了命的战争而已,放轻松些,喝点酒,因为很快我们就得和什么东西厮杀了。”
“我不是很懂……”
“听。”上杉越为犬山贺剥好了一枚卤蛋,丢到他面前的拉面碗里,“它们就在附近。”
犬山贺闭上眼倾听,只听到雨水敲打在瓦片上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还有高天中的风声和积水在地面的奔流声。
更远处则能听到被困在高楼中的男人和女人的呼喊,他们被困住了,楼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闯进去……大概是鬼一类的怪物吧,可惜现在蛇岐八家的斩鬼人也自顾不暇啊。
犬山贺的血统并不逊色,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像是有了画面,同时这个世界随着听觉的延伸也变得越来越广大,向着大雨滂沱的黑暗中延伸。
某一瞬间,犬山贺猛地坐直了,双眼睁开,眼底流淌炽热的熔岩!
他听到了!
像是独行的凶兽在极远处发出饥饿的嚎叫,他和上杉越简直身处群兽中央,四面八方都有凶狠而暴戾的掠食者。
接着地面开始轻微震动,那显然是不远处那些阴影沉重的脚步声。
犬山贺还嗅到了金属锈蚀的气味,又像是血的腥味,来自亘古的神代。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密,最后像是由远而近的雷霆。
“祖先们回来了。”上杉越一只脚踩在板凳上,吭哧吭哧地吃着拉面。
像是一只年迈的豪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