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很多话,每吸一口气都越来越费力,像是扯动的风箱:
“陛下让我好好看看你,我便看了,你平定江南河北西北蜀地,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天下出现了变化,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更像是一个王朝倒下,天下大乱时出来收拾河山的人--于是我便明白了,陛下想让我看什么。”
“看什么?”
“看那些还没有来,但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赵彦说,“蜀王一脉没有能挑起这个担子的人,瑾儿太纯良,他只适合学我之前那样,让蛮族和魏人在蜀地勉强共存下去,裕儿更不行,但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你能带他去远一些的地方,多走一些路看一些风景,也好为蜀王一脉留下点香火。”
从他的话里,顾怀听出了太多余音,甚至多到让他的身子有些僵硬。
“我还是不明白,今天王爷到底想跟我说什么,”顾怀站起身子,“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如果赵裕真的希望能出蜀地走一走,我会带着他,但王爷没有说出来的那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当我意识到陛下想做什么的时候,我和你的反应其实并没有差太多,”赵彦闭上眼睛,“而且我也不确定陛下到底是想让你做一位托孤大臣,还是...”
他顿了顿:“今天之所以和你说这些,不是以一个藩王的身份,不然我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这里杀了你,但作为一个已经快死的人,看过这大魏几十年的风华,便能意识到,有些事情不是不去想,他就不会发生,局势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与其一味回避,不如早作打算。”
“我相信这也是陛下会让你来蜀地的原因。”
“至于以后,那就是你和瑾儿、裕儿之间的事情了,天下会乱到什么地步,魏辽之间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甚至这大魏的天命,究竟是落下还是中兴,与一个死人,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赵彦吃力地撑起上半身,倚靠在床头,他脸上的死气越来越重,回光返照说了这么多话,也是时候迎来最后一刻了。
他看着顾怀沉默着转身,看着他身上那一袭黑袍随着大门打开淹没在阳光里,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带着眼泪跪倒在了床前,这个从大魏还鼎盛时出生的蜀王,几十年来在蜀地缝缝补补,看过了天下那么多的人心与变迁,在下一个时代到来前闭上了眼。
“很多东西,想要重新焕发生机,都得打烂了重来。”
“陛下,你原来是这个意思么?”闭上眼前,他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