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逼压着周满的那股力量也瞬间随之消散,周满撤步回身,这才定稳身形,只是再抬头看向半空时,一双眼已然森寒。
王恕与金不换迅速来到她身畔。
岑夫子却是盯着空中碎镜,面沉如水:“镜花夫人以化神期修为对小辈出手,未免有份!”
“岑夫子言重了,不过只是见小辈私斗,好心阻止罢了。”
昳丽的嗓音就在近处响起,先前已经飞散的银镜碎片,竟随着这一道声音重新聚拢凝结,但剔透的镜面里已经不见花影,只有一道雍容的身影从中走出——
镜中不必有花,因为她便是那朵最艳丽的牡丹!
远处宋兰真早在看见那面银镜时已知道是谁来了,眉尖轻轻一蹙,但此刻却是如常走上前来,面上带笑,恭敬道一声:“师尊。”
王命也低头行礼:“拜见叔母。”
只有王诰,眉目阴沉,见到镜花夫人也冷淡得很,并不上前拜见。
镜花夫人也不在意,目光落在周满身上,但话是对岑夫子说的:“春试还未开始,就要以剑袭人,倒是该问问夫子才是,早闻学宫皆是个方英才俊杰,如今怎有人这样不懂规矩?”
周满的目光也正钉在她脸上,此时便笑:“那自是不如王大公子懂规矩。我看以后这天下,除了神都王氏,谁也不配姓王了。”
王诰自能听出她是在讥讽他有错在先,不由皱眉。
周满说完这句后,却是低头看向手中剑。
先前被那镜面一照,连雪白的剑身上都烙印似的留下了一层花影。
她觉得碍眼,翻手甩剑。
顿时只听得一声剑吟,那一层花影已被甩落,落到地上不见,这时才收剑还鞘。
镜花夫人见了她这番动作,脸色已然难看,又观其眉目神情,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厌恶,甚至隐隐感到熟悉——
就是这般完全不将人放在眼底的睥睨。
她想起了三百年前某一段经历,以及某个令自己恨之入骨的人,于是一声冷笑:“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周满当没听见,实在不想搭理。
王诰看一眼自己方才为她剑气所侵的手掌,却是一声笑:“剑法不错,可惜……还差点火候!”
周满盯着他,没吭声。
王恕也看向他,但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方才周满所用,乃是《万木春》剑法里由他写的那一式“暗香来”。
王诰自是不知自己评价到了谁的头上,只道:“今日是较不出高下了,但愿你运气不错,能撑到春试与我对战的那一场吧!”
言毕将手一背,已向宋兰真王命看了一眼。
宋兰真怎能不知其意?
三大世家在明月峡一役已吃了大亏,如今年轻一辈齐聚剑门学宫,自有许多事要商讨商讨。
于是微微一笑,引了镜花夫人,携王命、陆仰尘二人,与王诰一道,别过众人,径向避芳尘去了。
直到他们一行消失在长廊尽头,学宫众人与其他几州、各大门派的修士,才陆续反应过来,不由都拿眼去瞧周满——
方才王诰那意思,可再明白不过。
这分明是要等过几日,在春试的台上,与周满了却仇怨,分出个胜负啊!
一场盛会,还未开始,就已经如此剑拔弩张,一副你死我活的险峻!
此时夜色已深,客人基本到齐,一场冲突终究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远道而来的众人也不好留在原地围观,便都随了学宫诸位执事各自离去,只期再休息上两日,养精蓄锐,好待春试开始。
众人散后,岑夫子对周满这般动辄与人斗狠的性情,却十分不快,临走前没忍住告诫:“学宫本有陛下禁令,不动干戈,你却主动寻衅。今日便罢了,往后再有一次,我必到陛下面前告你一状!”
周满心道,你以为他不知吗?有本事告去啊。
她半点没理会,只转过身来,这时才有功夫冲王恕讽道:“别人一句话,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倒是能忍,非但一声不吭,还要把旁人按住!”
王恕没料,她结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转头来训自己。
言语虽冷,可进得心中却是一片暖意。
他一笑,便要回句什么,可谁想到,就在刚要开口的那一刹,一股极寒陡然从他心脉窜出,犹如一条毒蛇咬在身上,脸色立时发白,周身骤冷,忍不住身形一晃,颤抖起来!
金不换一惊:“菩萨?”
周满也连忙伸手扶住他:“你怎么了?”
王恕眼前晕眩了片刻,抬手压住心脉,情知是人心之毒发作,却不愿被看出端倪,只道:“无妨,想是方才站得近了,为烈焰剑气所激,气血不畅,扶我到旁边坐会儿便好。”
二人一眼扶他在廊边坐下,还未离开的妙欢喜等人也都走了过来,表示关切。
周满正想伸手为他把脉。
但旁边金不换无意间一抬眸,却是看见走廊那头立了一道身影,似乎等候已久,于是轻声提醒:“青霜堂的人,像是找你的。”
周满一怔,转头才看见。
说熟悉不熟悉,说陌生也不陌生,的确是青霜堂那位执事刘常,没记错的话一向听命于韦玄。
——自韦玄归还心契后,她与王氏唯一的瓜葛,就只剩下那能毁去心契的洪炉虚火,对方承诺要派人回神都为她取来。如今这刘常来找自己,是为什么事呢?
周满心中已有不好的猜测,只道一声“我去看看”,便向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