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在福山县当差几年下来,也的确积累了不少家产,要在一天之内全部收拾出来准备运走,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夜间马才带着车马进城来接他们的时候,这三家都还没收完。马才无奈之下,也只能给他们又多匀出半个时辰,让他们尽快将要带走的物品装车。
捕头韩勤的家产没有另外两人那么多,他是最先收拾完毕的一家,甚至还有闲暇找到马才,询问他准备如何对外解释三人的去向。就算如今县衙的存在感极低,但本县的文武官员加治安官突然集体失踪,也肯定还是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马才没好气地应道:“能怎么解释?只能放风声出去,说你韩捕头跟着黄大人去登州增援城防了。至于张大人,那就劳烦他生一场大病了。明日我会安排人到你们三人家里先住下来,免得家中半点生气都没了,也会惹人怀疑。”
韩勤拱手赞道:“还是马少爷考虑得周全!此番情义,容韩某来日再报!”
马才的口气很不耐烦,但韩勤可不敢跟他计较这些,如今的马大少爷不只是本地的乡绅富户,还有一个无法忽视的身份是海汉将军的大舅子。眼下要去芝罘岛上躲避战乱,就得依靠马才帮忙才行。何况马才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安排得极为细致,就算马才的态度不是那么让人舒服,韩勤也还是心存感激。
到了半夜时分,另外两家也终于拖拖拉拉地收拾完毕,马才便让这三家家人全部上了带篷马车,然后自县城北门出城,沿着新建的官道一路向北,前往芝罘岛。
张普成从车篷的缝隙望出去,还能看到东边海岸的点点灯火。他知道那是芝罘港的港区,在那里是没有夜间宵禁一说的,至少在此次宣布军事管制之前,港区的夜晚一直都很是热闹。但这次山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芝罘港今后会受到多大的影响,还能不能再恢复车水马龙的景象,张普成当下都很难有确定的答案。
张普成的眼神从车外收回,想看看两名同伴此时的神情,但车内没有灯火,还被车篷遮住了外面的月光,什么都看不到。
为了便于指挥,马才也跟他们三人乘坐同一辆马车,但他显然没有兴趣在途中与三人闲聊,自上车出发之后就一句话都没说过。三人也不知他是摆架子还是行程中要求噤声,所以也只能跟马才一起保持沉默。
距离芝罘岛约莫还有一里地,便到了进入芝罘岛的关卡。当年海汉舰队刚占下芝罘岛的时候,便在这连接大陆和芝罘岛的狭窄沙洲上修筑了大量防御工事,纵深达数十丈。几年过去,当初那些临时工事都已经改建成了更为坚固的半永久工事,只留出中间一道宽约两丈有余的道路作为进出岛的陆上通道。
他们这一行的车队到关卡处便被拦了下来,马才下了车,取出陈一鑫的手令去办了手续,很快便得以放行。
马才回到车上,心知三人在等自己带回结果,当下开口叮嘱道:“自此往前,便是芝罘岛基地了,前方乃是军事重地,三位大人切莫探头到车外张望,以免引起误会。”
三人听到他的警告,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此番离开县城,目的地就是海汉驻军的芝罘岛,但在真正踏上岛屿之前,他们都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得到海汉人的庇护。而马才的警告,恰恰就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其实张普成已经不止一次受邀踏上过芝罘岛,当初与海汉商议双方如何在福山县和平共处,便是陈一鑫邀他到岛上会晤。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他是代表大明官方出面,而此时却是以寻求庇护的避难者身份来到这里,就算以前海汉人其实曾带着他参观过岛上的设施,现在他也只能遵从安排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里,不敢作出窥探的动作。
过了那处关卡之后,又前行了大约两里地,车队便再次停下来。马才让他们在车上等候,自己下车去办理交接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