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友若太兴年以来冬雪记载?』斐潜又问,『是增是减,持续几何?』
荀攸愣了一下,旋即轻轻叹息了一声,目光瞄了一下庭院之中的飞雪,朗声而道:『自太兴年以来,北地有记,大小雪益频是也,去年更是绵延月余,积雪过膝,人马皆不得行……』
『公达所言不差,』斐潜点了点头,说道,『故而北漠之中,坚昆柔然之辈,南下而避之。以此而类之,诸位,知其华胥缘何而生乎?』
杜畿目光一亮,但是并没有开口,而是旁边的枣祗一拍手说道:『莫非是北漠部落南下,固有华胥之名,以敌我之分?』
『或然之。』斐潜点头,『上古无所记,然天道轮回,便如四季更替,华胥之时,或似如今,北漠苦寒,不得其居,部落纷纷南下,相互堆叠而争,何以区分,当有名号以别之,故衍生其字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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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之时,显然是地广人稀的。
人类之所以形成部落,并非是一开始就是部落形态,而必然是没有部落人类就无法生存,才会聚集在一起。
部落多数是以血缘联系,而发展到地域,不同血缘的部落联盟,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气候温和,食物充沛,就像是后世很多吃撑了的杠精一样,是不会有什么统一的想法和行为模式的,只有当受到生命威胁,意识到不统一行动就无法生存的时候,杠精也就自然闭上了嘴。
后世网络越发达,经济越好,年年岁岁杠精不绝,抬杠旗帜代代相传,多半也是吃得太多,穿得太好,而忙于生计苦苦维持家庭的人,基本上都不抬杠了,必须要和他人配合,要懂得如何相互合作了。
华胥氏的年代,便是华夏上古历史的一次量变到质变的飞越。
超大规模的消弭『杠精』的飞越。
从部落,到部落联盟,而部落联盟的后续形态,就是国家。
部族联盟的发育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血缘部族联盟,第二个阶段是地域部族联盟,这就已经是国家的雏形了,为了生存,部落联盟之中制定出了众部落都必须遵守的规定,这就是律法的前身。
而要让这个律法成为所有人都知晓,并且遵守,就必须写下来,而不是嘴皮上随意更改,于是就产生了文字。
有了文字,就有了文明。
这就是华夏人类社会的一次飞跃式的进化。
而之所以人类会在约4600年前左右,从零散部落升级到以部族联盟,就是为了生存,而最大的生存压力,迫使所有部落都同意联盟的,必然就是前所未有的、没有任何一个部族可以抗衡的压力,也就是自然的压力,也就是整体气候的变化。
在冰河期之后,人类开始随冰期后的地球升温,在欧亚大陆不断扩大的空间生活和繁衍,那是地广人稀的年代,随便在哪里都能生存。那时候地球曾有一个连续三千年的超高温期,在上古史开始之前,几乎所有人类都走去了较高纬度,最高可能去到北纬60-70度左右的地区,后世也在西伯利亚地带发掘出了一些古老的人类遗迹,出土了一些古老的玉石器,也就可以旁证这一点。
低纬度的地域,人反而较少,因为太热了。
然后地球老妈开始冷静了,不去夜场天天狂欢了,一切就又开始降温了。
最北部的人类感受大降温的逼迫最早,感受的力度最强,所以他们动身最早,人类开始以部族为单位从高纬度拼死南下,黑龙江流域一度是华夏上古史前夕的人类集结地,后来又是迁徙到了黄河流域。
在从北往南的过程当中,整个欧亚大陆的北部是非常宽阔,但越往南,便越是急剧变窄,比如在华夏东北的地形更是如此。北部入口之处,宽度达上千公里,而南部的出口只有山海关附近的几里。在这样急剧变窄的空间里,人类自然而然的就为了生存,展开了最凶残和最惨烈的拼死搏斗,谁能升级到部族联盟,谁人多谁就有胜算,故而华夏就是在此时,在华胥氏的统合之下,升级成了无可匹敌的超大部族联盟,后来也才能随着大迁徙,分布到全国,甚至是全球。
那些死活不愿意合并,充满了叛逆基因的部落,就在这个过程当中,被淘汰了。
统一的规范出来了,杠精死一边去,国家雏形出现了。
故而全球的那些文明古国,出现的时间相差不远,纬度高低也相差不大,就是大体上这个原因了。
『华胥之后,伏羲未长之时,华夏之首领者,便为盘古。』斐潜继续说道,『盘古一名,或神之,或人之,某多以为其为部落之名也,其部落之长,曰盘古,如炎黄之部落相同也。盘古所部,善持斧钺为战,固有其开天之名。』
在后世的云南沧源岩画上,就有一幅前原始人的作品,画的是一人头上发出太阳之光芒,左手握一石斧,右手拿手一木把,两腿直立,位于高处。这种形象与盘古立于天地之间,用斧头劈开混沌开天辟地的传说,多少也是契合,说明在上古之时,盘古,或是这一类持石斧头而战的人,就相当有名了。
毕竟在上古那种知识极度匮乏的年代,懂得如何制作石斧,或者怎样才能做出更好的石斧,便是盘古一族的权柄,便是『钺』字的本意『钺』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