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之内的学子,并非全数都是士族大姓的子弟,有一些是,但是更多的还是一些普通的,出身比较低的人。他们一部分是徐岳带来的,一些是后面徐岳邀请而来的,还有一些是这几年斐潜在关中三辅河东之地招募而来的精通算经的子弟。
算经,就像是经文的儿子。以至于学经文的看着专研算术的,就像是老子看着儿子。至于算术里面的更专业的天文历法范畴的,则就像是孙子了。
因此有这么一个观星台,能让这些对于经文毫无兴趣,唯独喜好数学算经的学子一展身手,不必强颜欢笑的去搞经文,然后过着每天要批复一大堆行文,不得不迎来送往的苦逼文吏生活,就已经是一件非常不易的事情了。
这些学子也很清楚,他们能在观星台有好的条件和待遇,是因为徐岳与骠骑大将军斐潜的关系。只要有徐岳在,那么不管是长安城中那些普通的小吏,亦或是所谓经书传家的士族,都不敢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如今,他们却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小主,
徐岳病了。
长安百医馆的人来过了,然后摇着头走了。
不是说徐岳药石难救,而是百医馆的人说,这是心病,与药石无关。心病若去,便是不药而愈,而若是心病难除……
百医馆医师开了个温养的方子,然后叹着气走了。
观星台的学子则是有些惊恐起来,有两三人盯着坐在堂前的那几个徐岳的徒弟,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些怨恚的神情,心想着多半是你们这几个家伙搞出了一些什么事端,使得徐大家有了心病!
要是徐大家有个三长两短,这观星台恐怕日子就不好过了!
山下忽然有了一些动静,然后片刻之后,阚泽便是急急从山道上奔了上来,进了观星台之后便是连气息都没等匀称些,便是追问徐岳的所在,还有其身体的情况。
阚泽原本就是较早的跟着徐岳学习的弟子,徐岳也隐隐有将阚泽视为接班人的意思,因此阚泽一来,在观星台之中的众人便像是找到了核心一般,纷纷上前问候,可是阚泽却根本没没有心情寒暄还礼,大概做了一个圆圈团揖,便是进了徐岳的院落。
过了片刻之后,阚泽有些无奈的退了出来,然后站在院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问旁边的学子,『师尊没病之前在做什么?』
在骊山此处,徐岳便是宛如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就像是大家长一样,而阚泽是他最为亲近的弟子,所以一旁的学子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低声说道,『徐大家之前正在准备观星定月……』
『观星定月……』阚泽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皱着眉头。
观察天体,这是几乎每个观星台上的人都会做的事情。并且汉代没有什么重大污染,大气质量是比后世要好很多的,晴朗的夜晚可以看到大量的星辰,璀璨夺目是后世之人所不能想象的。
在这样的星辰吸引之下,对于远空的遐想也就成为了类似刘洪,徐岳,阚泽这样的人,一代又是一代的观测,计算,预估,验证,才有了月相历法。尤其是徐岳,他长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持观测,潜心钻研,对于晦、朔、弦、望、日月交食等历象端委仔细测算,方有了乾象历的出现。
而这个这么能让徐岳生病,或者说,有了心病?
阚泽回想着他进入院中探望徐岳的情形,总是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因为即便是真的生病,徐岳见到阚泽前来,只要是神志还清醒,就必然还能说上几句,而当下徐岳明显没有陷入昏迷之中,但是见到了阚泽就却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是……
丢魂落魄。
『先按照之前师尊吩咐的事项,各自散去,该记录的依旧去记录,要计算的便是去计算,不用围在此处等候了……』阚泽看着在徐岳小院周边忧心忡忡,无心做事的那些学子,便是直接下令道,『都去做事!师尊过两天要是好了,问起各位手头上事务,都缺了怎么办?』
见得阚泽发话,周边那些学子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是纷纷带着些忧虑,各自退下了。
阚泽这才重新进了徐岳的小院,他想要查明『真相』。
阚泽知道,徐岳有记事的习惯,或者叫做日记。
这个习惯,大多数对于天文学者来说都有,他们会在观测之后记录下一些相关的信息,方便自己进行测算。
因为阚泽是徐岳的真传弟子,又是骠骑大将军之下的实职大员,所以他去翻看徐岳的日记也没有人敢拦着……
翻看着记录,阚泽的脸色渐渐的也苍白了起来。
……(`へ′)……
大汉当下,文学高峰,硕儒泰斗级别的人物,郑玄自然算一个。
余下的却已经寥寥。
水镜先生严格说起来,并不算是多么泰斗级别的,只不过水镜先生的人际交往倒是泰斗级别的……
当前唯一能和郑玄抗衡的,一则是蔡邕传人蔡琰,另外一个就是荆州庞德公之子庞山民。
蔡琰的性子较为柔弱,虽然有满腹才华,但是不喜与人争辩,大多数时候都是『你说得对』,有争辩的时间还不如多看两本书……
所以只能是庞山民,也只有庞山民。
庞德公和黄承彦一样,是略微有些『叛逆』的儒生。
因此庞山民也继承了一些庞德公的『叛逆』,穿着一件破旧的衣袍,身上甚至没有什么代表了『君子』的香囊或是玉佩等饰品,就像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文士,根本就不像是一地太守的模样。
若不是随行的官吏护卫标明身份,有谁能知道那个穿着陈旧衣袍的就是庞山民,是宛城太守?
庞山民穿着很普通,但是他说话很不普通,一张口就吓了诸葛瑾一跳。
『骠骑错了。』
『哈?(*?Д?*)!』诸葛瑾瞪圆了眼。
『郑公饱读经书不假,精修博采也是绝顶,这一点无需置疑,然而若是论治国理政之道,仅凭治学上佳就能治国么?骠骑大将军之前做得倒也不错,怎么到了青龙寺反而就忘却了这一点?治学,治国,虽同为「治」,然多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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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山民笑了笑,『这是家父说的。』
诸葛瑾喘了口大气,『哦……』
『但是我也这么认为的。』庞山民又说道。
『哈?!』诸葛瑾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嗯,看样子,你们都没敢进谏?』庞山民直塞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