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已经完全被烧毁了,只剩下半截黑灰色的残骸,还有些黑烟不死心的在其中萦绕。张盛好不容易挪到了残破城楼后方,喘了口气,便是听到在城梯道那边传来了一些呼喝之声,然后便是有人头像是土拨鼠一样小心翼翼的冒了出来。
『上!快上!』在城梯道上的督战队几近疯狂的喊着,『不上老子现在就砍杀了你!』
有督战队的人看见了张盛,『你!嗨!你在这里干什么?』
张盛连忙将伤员往自己这一边扯了扯,『我……他受伤了,我要送他下去……』
『……』督战队愣了一下,旋即大骂道,『送你麻痹哦!你睁大眼自己看看!还特么的什么伤,死剩半截了,还伤个屁!』
张盛猛回头,然后看见自己死命拖拽过来的『伤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了半截身躯,而另外一半早就不知道去了那里,或许只有在半截残躯之中蜿蜒而出的肠子,才知道另外那一半的下落。
督战队见张盛发呆,还想要上前抽打,却被另外一个拦住了,『算了,让他在这里待一会儿罢……』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称的战争模式。
守城,就是被动挨打,这几乎颠覆了南郑上下的认知。
就在两个督战队还在争执的时候,空中又是一阵尖啸的声音传来,张盛下意识就尖叫着蜷缩在了一起,紧紧的抱着脑袋缩在城楼残骸之下。
两个督战队的兵卒不知道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还是说第一次登上城头面临这样的情况,竟然没有什么躲避的动作,然后一颗石弹就从天而将,只是发出一些骨肉闷响,便将一名督战队兵卒直接带走了一半!
另外一名督战队兵卒被滚烫的鲜血喷溅了一头一脸,圆睁得几乎是要爆出来的眼睛里面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恐惧,然后下一刻便是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似乎是要往前走,却不小心被一具尸首绊倒,头上脚下的栽下了城去!
那些正在被督战队逼迫着往城墙上的兵卒和民夫,见到如此情形,齐齐发一声喊,就是掉头就跑!
『回去!』
『快上去!』
『再往下来就不客气了!』
『噗呲……』
混乱的人流和督战队发生了冲突。
城头上流血,城内也在流淌。
『……』张盛抱着脑袋,蜷缩在城楼残骸之下,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着一些什么。
又是几声巨响,旋即不知道是砸中了那个薄弱的地方,城墙垮塌了一大块,浓浓的灰尘腾空而起,将那一段城墙完全淹没。
『他们就想要我们去送死!去送死啊!』
『为什么不是他们去死?!』
『要死他们去!我们不干了!不干了!』
『我们不想死!不想死!』
被抓来的民夫和张氏督战队兵卒的冲突越发的剧烈起来。
没有人想要死,更没有人想要白白的去死,毫无价值,就像是一块肉一样被撕扯砸烂,四散分裂,死无全尸!
张盛喘着粗气,靠在焦黑的砖上,他只觉得手脚都是麻的,不停的在颤抖着。
他听见有张氏的督战队在呼喝着,在企图召集着像张盛这样的张氏直属兵卒,他也看见城中似乎有了一些异常,似乎有些纷乱起来,按照道理来说,他也姓张,应该为张氏出力,应该为张氏站起来……
可是这一次,张盛呆呆的靠着,一动都不想动。
城外的骠骑人马给张盛,给城内的所有人展示出了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无论多么勇敢强悍的武士,也无法匹敌的力量,什么千人敌,什么万人敌,在从天而降的石弹还有火油弹面前,就跟砧板上的肉一样,不堪一击,毫无反抗的能力。
城门左近更加混乱的声音响了起来。
『别让他们冲过去!』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打开城门!』
『叛徒!你们是叛徒……啊……』
『城门啊!城……』
城外似乎也有些声音传了进来,似乎是骠骑人马发现了城门的不对劲,准备进攻了。
不知道为什么,张盛忽然咧开嘴发出了呵呵呵的傻笑声,他的笑声夹杂在混乱的叫喊声中,笑着笑着就觉得轻松了起来,呆呆的望着天空,心中想着,让这一场噩梦,结束罢,赶快结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