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这些挂冠而去的人当中,有一些自称是郑玄子弟,也就不足为奇。
按照道理来说,郑玄完全可以不理会这些人,甚至可以表示这些人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郑玄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不辞辛苦的从长安赶到了蓝田,然后又从蓝田到了斐潜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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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郑玄已经是六七十岁的人了,按照汉代的平均寿命来说,几乎就等于是随时可能蹬腿断气了,可郑玄依旧是拖着老迈之躯来了,就是为了这些所谓的『郑学子弟』。
对于这个事情,斐潜真不知道是应该称赞,还是应该叹息。
风雪之中,郑玄到了。
斐潜让随军的华佗前去先诊治一番,确定了郑玄这老头还算是没什么大碍,也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郑玄裹着大氅,哆哆嗦嗦的喝着姜汤,然后又烤着火盆,半天才算是有些气血模样,脸色也相对来说好看了一些。
老年人,四肢都易受寒,一遇到天气寒冷的时候,简直就是四根木头一样,转动不便还算是轻的,甚至有时候还会酸胀疼痛……
『郑公,这是何苦……』斐潜摇头叹息。
郑玄放下了姜汤的碗,然后并没有直接回答斐潜的问题,而是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将军!何至于此?!』
斐潜装傻,『郑公所言何事?』
『将军欲整顿吏治,直言便可,何必用此手段?』郑公撅着胡须,呼呼乱吹。
斐潜哈哈笑了笑,然后将桌案之上的几枚母钱让人拿给郑玄看,『郑公,暂且先不论此事……且看此钱如何?可入眼否?』
『某羞于言铜臭!』郑玄扫了一眼,顿时越发的恼怒,以为斐潜这是表示用钱财收买来解决问题。
『呵呵……』斐潜示意黄旭,『可有日常所用钱币?去取些来,给郑公一并对照……』
黄旭点了点头,从自己腰包内拿出了一些,然后放在了郑玄的桌案上。
『……』郑玄瞄了一眼斐潜,然后又看了看钱币,若有所思,『骠骑之意……』
母钱虽然说比不上后世的钱币,但是和一般所用的钱币比较起来,依旧是精美了许多,光泽和亮度都不是一般的钱币所能比拟的。
明明是以同一个母钱为模板,可是再制作出来的钱币,却有各自的不同。当然也有可能是在使用的过程中,因为这个或是那个的原因所形成的磨损。
『骠骑以此喻当下乎?』郑玄皱着眉头说道。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事情。
聪明人总是希望自己少讲,而让旁人多讲。
『闻听郑公年少之时,坐于锦席之上,多有豪迈之言,「非我所志,不在所愿也」……』斐潜微微歪着头,『可如今为何少闻之?』
郑玄看了一眼斐潜,面部表情坦然且从容,『将军以为,老夫尤须少年狂?年少之时,视天下如无物,非过也。待老夫如此岁数,由不知进退,不明道理,不避利害,岂非白活一世?君子有道,当笃行也。』
斐潜点了点头,说道:『君子可欺之以方。』
郑玄瞪着眼,『未必!』
『敢问郑公,此间之世,君子几何?小子几何?』斐潜哈哈笑着说道。
『此便为世之害也!君子如麟,卓而稀,小子如鲤,簇而众。』郑玄摇头叹息,『世人便多以小人度君子是也!人心不古,可奈何之?』
『郑公之言,不无道理……』斐潜点了点头说道,『可这天下……未必如郑公之愿……』
斐潜指着大帐之外的纷飞雪花说道,『郑公可知此地?白雪黄土之下,便有十万魂魄!』
每一次看着着苍茫大地,厚重的历史感迎面扑来的时候,总是让斐潜心中感慨,『秦楚蓝田之战,咸阳不过三十万人,连克汉中南阳之地,后楚倾国之力,止足于蓝田……后始皇一统天下,咸阳居百万民,每日所需钱粮柴薪,堆积如山,盈洗之水,混浊泾渭……然高祖不过万余,却轻取武关,再克峣关,直入蓝田……』
『兵不足乎?五万卒,关隘携兵甲竟降!人不众乎?百万民,夹道观子婴国亡!』斐潜又指了指长安咸阳的方向,『三十万人可齐心协力,百万之众便是分崩离析!郑公,可是「人心不古」四字可解?』
『究古今之政制,通秦为始,观王朝之兴衰,有汉至今!汉承秦制,故可言,汉制自秦而来,优秦之本而用。』斐潜缓缓的说道,『汉知避秦之弊,然斧利不修身,如今汉之弊,又何处可鉴之?』
华夏上古,在部落联盟兴起时,政治制度就产生了。
起初的领袖是推选出来的,标准很简单,一则凭品德,二则是看能力,而且也不是强制性的服从,即便是儒家鼓吹的炎黄,也是靠着武力说服四戎的。那个时候,中央的观念尚未树立,职权制度也不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