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图忽然有些心悸起来,因为他发现他竟然想不太起来袁绍究竟是什么样子了?按照道理来说,郭图他几乎天天都陪在袁绍身边,每一天一抬头就能看见袁绍的面貌,甚至能从袁绍动一动眉毛,撇一撇嘴角的细微行为当中,察觉出袁绍的心态变化,可是原来应该是这么熟悉的一个人,一位旧主公,自己怎么模糊了袁绍的容颜了?
郭图不由得咳嗽了一声,然后掩饰了一下眼中的神态变化。
逝者已以,还是要看当下。
和韦端不同,韦端是不知道怎么下嘴的无证技师,而郭图则是已经在邺城进修毕业,几近大圆满状态的高级技师,对于要怎么舔,自然是颇有心得。
『此次,怕是人头滚滚……』郭图笑了笑,『此等愚钝之辈,竟以为可以假民意,要挟骠骑,却不知民意此物,最为反复无常……』
逢纪也是点头,然后说道:『若是某所料不差,明日骠骑便会安抚城中百姓,彰显恩德……如此一来,此等之辈便算是死了一半了……』
『剩下一半,便要看这些涉事家族了……』郭图缓缓的说道,『若是懂得做的,多少还能活一些,若是不稍事务者,呵呵……』
逢纪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摇头叹息道:『若是你我可以直面骠骑,得进一言,也就不枉费日间那般劳累……』
郭图也忍不住,跟着叹息了一声。
作为技师的悲哀,就是奋力的舔了,可惜还隔了两三层,主人没看到没感觉到啊……
论起士族之间的各种手段,在竞争更加激烈,拥挤踩踏现象更明显的山东,自然是更加丰富多彩一些。
在郭图的意识当中,上位者最为忌讳的,就是其统治权被侵犯。平日里面嘻嘻哈哈,甚至主动礼节下士,给名士铺席子穿鞋子都没有什么问题,就连当初袁绍还是个太守的时候,也没少干这样的事,可是如果说涉及到了袁绍自身的根本统治权,那么必然就会收到袁绍最强力的反击。
就像是当时田丰要提议迎帝,郭图就知道绊倒田丰的机会来了。
这一次长安学子以舞弊为由闹事,在郭图看来,其实并不是舞弊不舞弊的问题,毕竟都是出来混的,真要舞弊,骠骑会用那么拙劣粗浅的手段么?所以,其实更多的还是这些学子不甘心失去了被『礼贤下士』的资格,不适应从被人求,到求人的一个转变。
这些傻子,太年轻了啊……
郭图微微摇头。
要是在山东,根本就没人会理会这些,倒不是说这些人会支持察举或是考举,而是以舞弊为由根本就闹不起来,替考?这不是常有的事么?拿几个钱就能买到人来替,不都是这么做的?有什么好说好闹的?要不然养门客干什么?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也有人看不惯,但是后来做的人多了,反倒是习以为常起来,就像是给自家主子的孩子找两个三个的伴读,平日里面脏活累活都让伴读来干,不是很正常么?
所以见到了骠骑将军斐潜选的这一条荆棘路啊……
『啧啧……』郭图饮了一杯,不知道是在感慨,还是在品味。
想当年,自己似乎也一度豪情满怀,到了现在人到中年,似乎只剩下了一身跪舔的本事,其余的理想,似乎就和袁绍的面容相貌一般,已经淡化,甚至想不起来了。
『郭兄,』逢纪说道,似乎也有些期盼,有些忐忑,『不知骠骑能不能看到……』
郭图轻轻拍了拍桌案,『你我便是此具……』
逢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是啊,现在不就是如此么,不过是骠骑之下的一个器具,骠骑愿意用,自然就会用,不愿意,也就不用,器具能自主做决定么?
就像是同样一个罐子,或许可以用来装酒,也可用来装水,甚至还也可以被用去装屎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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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大汉骠骑将军府。
政事堂之中。
斐潜现在就闻着富含着屎尿等等复杂气味,见到了阮瑀。
监狱之内,即便是有窗户,有通风,可是依旧一股阴寒之气散不去,阮瑀只不过在牢中待了一天一夜,就似乎已经被这样的气味浸染,浑身上下狼狈不堪,似乎都能因隐隐约约看到在其身上发散出来的墨绿色的线条。
『来人!带阮兄且去梳洗一番!』斐潜微微皱眉,叫来了仆从,带着阮瑀先下去梳洗。
怎么说阮瑀也是蔡邕的一个徒弟,斐潜多少也是要见一见的。
一入江湖深如海。
有人,就有江湖。
当然也可以说,一入豪门,深似海,或者说一入朝堂诡如狱都行。
因为其实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利益。
可是斐潜想不明白阮瑀为什么要蹚这一次的浑水,还将自己全身上下弄得一身屎尿污浊?阮瑀为的又是什么?利益点又在哪里?
斐潜不明白,阮瑀则是更不明白,在见到了斐潜之后,依旧是还有些呆呆木木的样子,似乎还没有从混乱当中完全清醒过来。
斐潜忍不住偷偷吸了吸鼻子,然后觉得确实没有什么异味了,便说道:『若说起来,某还当称阮兄一句「师兄」……』
阮瑀愣了一下,然后拱手说道:『这个……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