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厚挥舞着肥厚的手,就连脸上的肉都一同抖动了起来:『主公放心,厚之治下,皆奉公守法,绝无此等事情……』
斐潜笑呵呵的追问道:『果真一点都没有?』
崔厚噗通一声拜倒在地,带动着木板地面都忍不住呻吟了起来,『主公恕罪!主公恕罪!马政司之事……乃一蠢愚之人擅自而为,罪臣,罪臣实不知也……』
『若见一蜚蠊,曳尾过厅堂……』斐潜看着崔厚说道,『且问此间事,可有几虫藏?』
『啊?』崔厚愣了一下,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一旁甄宓清脆的声音响起:『将军所言事,贪腐道寻常。柑橘灰斑小,内已朽满膛。』
斐潜不由得转头看去,却见甄宓腰背挺直,眼眸清澈灵动,和斐潜对视了片刻之后,才缓缓的低下头去,云鬓之下,露出一截如同天鹅一般的脖颈,细腻肤色在厅外阳光衬托之下如同自行发光一般,动人心魄。
呵呵,这个甄宓,倒是会挑时候,想必冀州商场,也没少和崔厚争夺罢?
想一想,也是可以理解。
旁人多少和崔厚都有些生意往来,唯独甄宓是个外来户,和崔厚并没有什么利益关系,所以也甄宓也不掩饰这一点,并且将其甚至演变成为优势,就像是甄宓她的妆容一般,将原本八九分的美丽扩大到十二分,以此向斐潜标明,若是想要制衡崔厚的人选,便是她自己。
对,制衡……
斐潜看着厅堂当中的众人,很显然,除了白石羌头人半懂半不懂之外,其余剩下的,都是人精,包括装傻的崔厚,都在静静的等着斐潜继续说下文。
毕竟斐潜真要直接处理崔厚,不必特意叫这些人前来旁观,甚至都不用说这些话,毕竟杀鸡儆猴重点的是杀鸡,那有一上来就宰了猴子来儆鸡鸭的?
斐潜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崔厚,『此事汝且先行自查!切莫以为仅有马政一事一人!若是等某核查再出纰漏……莫怪某不念往日交情!归座罢!』
崔厚滚回了自己座席上,举起袖子搽汗。
马政司战马隐匿盗卖,显然不是斐和一个人就可以办得到的,这样一条经销的商路,崔厚有可能知道,也有可能不知道,但是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是有罪的,罪大罪小而已。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斐潜环视一周,缓缓说道,『商,亦需商律!天有五行,地有五材,各司其职,各得其所,方应天地之道也。今唤诸位聚此,乃欲立大汉商行!商行之意,商者依天之五行,辗转地之五材是也。执入市之规,定买卖之矩,规往来之约,通天下之货!』
什么生意最赚钱?
后世的经验告诉斐潜,自然是做平台!一边收商户的钱,一边收客户的钱,还可以将买卖的矛盾要么转嫁给商户,要么退给客户,反正平台是最为大公无私,自求奉献不求回报的……
在座的自然都是精明,一听斐潜所言,顿时眼眸当中就亮了起来,相互探寻,交换眼色。最郁闷的便是白石羌头人里那古,直觉告诉他斐潜似乎说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半懂不懂的,感觉就像是错过了一个亿,急的抓耳挠腮,坐立难耐,忍不住掉过头问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卓梁,『这个……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
卓梁看起来好欺负,也就是看起来而已,见白石羌头人动问,依旧是笑容满面,却微微拱手低声说道:『将军当面,不便细说,待事后再禀贵人……』然后便不再理会白石羌头人了,仅仅盯着斐潜,生怕错过了什么。
华夏商会行会等商业机构,大体上到了唐代的时候才有些雏形,到了宋代的时候基本成熟,但是大汉当下,斐潜所提出来的领先半步的建议,无疑让在场所有人都眼前豁然开朗……
当然,这些人注重的点,和斐潜多少有些不一样。
商业行会,自然就有行业标准,而行业标准就意味着一定的权柄,而商人阶层,无疑又是最为渴望权柄的一个层面,当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就像是饿狗见到了肉骨头,眼珠子哈喇子都黏在了肉骨头上。
『主公英明!』崔厚当即表态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商亦当有商律!主公但请放心,厚定然彻查不法之辈,严抓严管,以儆后效!』
裴俊一直都没有说话,现在一杆子捅在了关键点上,拱手朗声说道:『主公明鉴,俊任河东北地商贸之职以来,深觉责任重大,日日兢兢业业,不敢半点松懈,手下计三百七十余人,绝无贪腐之事……咳咳,今闻主公之言,顿感如拨云而见日月!若主公不弃,原为主公商律大计,肝脑涂地!』
崔厚顿时转头,怒目瞠视裴俊。
甄宓离席盈盈下拜,声音清丽,『虽不敢夸耀自家族世,德行高洁,然先祖亦得孔师亲传,多少通晓经学,略知笔墨,愿为将军分忧……』说到最后的一句,声音细细长长,就像是猫咪从白手套当中微微伸出了一点爪子,在什么东西上面轻轻挠了两下一般。
卓梁只知分量不足,不敢上前,但是一旁的白石羌头人见状,也不管具体是些什么,但觉得一定是好处,故而也扬声说道:『将军!将军!莫忘了白石羌……白石羌一贯忠心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