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温大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日一夜实在是疲惫了,原本赵温还以为自己可以撑下去,就像是十几二十前年当他才二十多岁的时候一样,纵然连夜不睡也不会觉得有多少疲惫一样,但是没想到到了下半夜,就已经是撑不住了,就连在马背上也是连连的打盹,差一点就直接掉下马背去!
起初还有不少的兵卒跟着赵温,但是后来这些兵卒便是要么在断后当中被砍杀了,要么就是借着要断后的名义逃跑了,反正到了最后,还留在赵温身边的,也就是赵温自己的这些护卫私兵……
赵温的护卫见状,也看得征西将军的追兵渐渐停了下来,加上人困马乏,实在有些跑不动了,便寻了一个一个树林之内,在一块背风的石头后面,用身上的战袍和布匹之类的,勉强搭建了一个帐篷,又搬来了一些用来挡风的石头围在两侧,草草布置一下,挖了一个浅浅的地窝子出来之后,便扶了赵温进来。而赵温也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心力交瘁之下,进了草创的帐篷之后,便迷糊了过去。
然而并没有睡好,日间发生的事情还在不断的刺激着大脑,致使赵温在梦中的景象,变幻陆离,芸芸纷纷。
上一秒赵温还在城头之上指点江山,下一秒周边便成为了一片血海,许多赵温认识的,或者是不认识的人,在血海当中浮沉挣扎,甚至在相互厮杀在了一起,每一个人都是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但是依旧毫不退让,尽可能的将其他人杀回血海当中去。
而自己的脚下,却已经不再是粟邑那青砖铺就的城墙,而是一座不知道铺垫了多少的饶尸山!
环顾左右,竟然没有一个人陪着自己,就连自己的家人似乎也是在血海当中翻腾,或是成为了尸山的一部分。在自己头顶飘扬着,在血海当中撑出一片空的,却是弘农杨氏的一杆旗帜,然而忽然之间,这一杆旗帜便轰然崩塌,暗淡,然后飘向了无穷无尽的血海当汁…
摧毁这一杆旗帜的,却是一名年轻的将领,他身穿鳞甲,昂然而立,似乎也是站在一座尸山之上,片片甲片之上都似乎闪耀着寒光,身形挺拔,面容俊秀,脸庞之上隐隐的风霜之色并没有缩减其风仪,而是更增加了几分的威严,就像是一柄锋利的长刀,耀眼,夺目,矗立着,直指长空。
他是谁?
旋即一个名字在赵温心中跳了出来,斐潜!
征西将军斐潜!
赵温要喊,却发现自己根本喊不出来,就连想要挣扎的时候,也骤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血海已经没过了他的脚背,而在粘稠腥臭的血海当中,也不知道伸出了多少双手,将其牢牢的抓住,死命的往无尽的黑暗当中拖拽而去……
然后,赵温大叫一声,惊醒了过来。
四周一片黑暗。
赵温下意识的一摸额头,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被夜里的寒风一吹,便打了一个哆嗦。
为了不引起斐潜追兵的注意,赵温的护卫根本不敢持续的点燃篝火来御寒,只是在背风之处,勉强在中间点了一个火堆,此时早就已经熄灭,就连灰烬也是一片冰寒。
雪虽然停了,但是头顶用来遮挡风雪的毡布一方面吸了水分,一方面也积累了些雪花,沉甸甸的直压下来,几乎就要贴到地面之上,也正是这个原因,空气越来越是污浊,若是赵温不能惊醒,不定就这样慢慢的窒息而亡也不定。
剩余的几名赵温的护卫,都是勉力的挤在一起,将赵温围在中间,相互用体温来抵御黑夜当中的严寒,而雪夜当中的温度是会降到零度以来,因此这样的行为只能是聊胜于无,并不能带来什么实际上的作用……
或许有一点。
“起来!起来!不能睡了,再睡会死的!点火,快重新点火!”
当赵温哆哆嗦嗦的喊着,让人重新起来,点燃了取暖的火堆之后,才发现在最外围的几名护卫,依旧一动不动的或坐或躺,已经在这个黑夜当中,静悄悄的,带着一脸诡异的微笑,死去了。
或许正是有这样几具冻得跟岩石一样的尸首,挡住了从侧面吹来的刺骨寒风,才似得在缩在后面的人,才没有遭受到死神冰冷的毒手。
此情此景,赵温看着仅存在身边的十几个人,痛心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完了,在这样的雪夜里,但凡是没有找到避风场所的,在野外逃命四散的兵卒,必然便是只有死亡的命运。
昨日战死在粟邑的,或许只有四五百人,顶多不超过赵温原本兵卒数量的十分之一,但是这一场追击和雪夜下来,却能将逃出粟邑的这些兵卒直接抹杀掉十之**……
“看看有没有受赡马,杀了……”赵温又冷又饿,哆嗦着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如今吾等不寻些吃食,恐怕是难以支持到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