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太早就开始经历人生的起起伏伏,所以叛逆期就消减了?还是说汉代的人发育更早,叛逆期已经过去了?又或是其个体明白叛逆的行为根本不能带来任何的好处,所以在精神层面上已经抑制住了?
刘协迟疑着,然后咬咬牙,虽然脸依旧扭在一边,却点了点头。
斐潜挑了挑眉『毛』,没想到刘协真的愿意尝试这一碗像是绿『色』泥汤一样的杆糊,不过斐潜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也没有再次的询问确定,便拉过刘协面前的碗,用小木勺舀了一些放到了碗内,然后又将木碗推回了刘协面前。
这样的行为,恐怕也就这个时候斐潜可以这样做了。刘协的侍从护卫等等,虽然数目不多,但是也还有一些,不过这些人大多数还在长安之内,没有跟着刘协一同而来,而有幸存活下来的那两个,正在营地那边准备刘协就寝的场所,而且皇后身边也需要人照看,所以现在刘协身边暂时没有任何的宦官跟着……
也就是暂时而已,不管是谁,种劭也罢,赵温也罢,回到长安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将原本长乐宫内的属于刘协的这些宦官侍卫什么的,统统快马加鞭的送到平阳来,说不准现在这些人员已经在路上了。
不过现在么,照顾刘协的,便只是斐潜一个人了,虽然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失礼,但是却透『露』出一种轻松和随意。
斐潜在刘协的碗内舀了一些之后,便举起还剩下大半碗的杆糊,向刘协示意了一下,也没有借用任何的工具,便往口中倾倒。
绿『色』的杆糊,粘稠、苦涩、腥臭,当在口腔当中滑动的时候,就像是吞咽着无数死去蝇虫的尸首,又像是在喝着碧绿『色』充满了浮萍的死水,这种味道会让口舌和咽喉本能的抗拒,这些人体的组织器官会竭力的营造出一种非常强烈的恶心呕吐感,而吃这个杆糊的人,要么就像斐潜一样,也就是在和自己的组织器官相抗争,在呕吐感还没有抵达红线之前,将杆糊吃完,又或是像老农他们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渐的麻木和习惯,身体的组织器官已经不再有任何的反抗,默默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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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潜将杆糊全数倒进咽喉,连咀嚼一下都省了,然后将几乎倒空的木碗朝着刘协示意了一下。这玩意就跟喝中『药』一样,嗯,甚至比中『药』还难喝,中途不能停歇,必须一口喝完,否则就很容易丧失喝第二口的勇气了。
刘协端起碗,拿起木勺,迟疑了半响,终于是挖了一勺,然后放到了口中……
“恶……”
刘协抑制不住消化组织器官的反抗,才将杆糊放进口中不久,就一口喷了出来。
“取水来!”斐潜向后一招手,然后将水囊递给了刘协。
“恶……恶……”刘协接过水囊,连漱带吐,好不容易才将恶心的感觉去除,喘息着,看着那小半碗的杆糊,如避蛇蝎。
“贵人……哎呀贵人,我,这,那个……”老农吓得原本黝黑的脸庞都有些白了,话都讲不利索,手脚更是不知道要怎么摆放好。
斐潜摆摆手,说道:“老丈且安,无妨……请问这杆糊,一餐一人可食几碗?可有其他食材?”
老农回答道:“贵人说笑了,还吃几碗……当下时节,贵人一看也是懂得农桑的,哪里还有什么其他食材,也就是这些杆糊……一餐勉强能让一人吃得一碗就算是不错了……”
斐潜点点头,然后对着刘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此等事物,也只有下田劳作的男丁,每日方可食用,一餐只得一碗之量,若是妻小,多数减半……一日之作,便是如此两碗杆糊,别无其他……”
这才是大汉的农户的食材,这才是大汉子民的生活。斐潜看着刘协,心中默默的念叨了一句,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刘协看着斐潜,又看了看杆糊,然后看了看老农,又转头看了看远处开垦出来的那一片田地,默然无言……
“来人,将粟取来!”斐潜向着老农拱手说道,“多谢老丈款待!吾等前来,多有打搅,惊扰之处,便以此粟相抵了……”
老农连连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贵客临门,未能好好招待已经是罪过了,怎么能再收贵客的东西,这要是传出去,这还做不做人了啊……千万使不得……”
斐潜示意护卫将粟米袋子放下,然后说道:“老丈不必推辞……若真的比较起来,这一碗杆糊,说不得比这一带粟米贵重得更多……”
说完,斐潜便带着刘协,一行人踏上了返回的路程,留下一个『摸』不着头脑的老农,在那边呆呆的看着那剩余的杆糊,还有那一袋粟米,喃喃说道:“这杆糊……怎么可能比粟米还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