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看了斐潜一眼,然后端起茶碗,啜饮了几口之后,将茶碗放下,才缓缓的说道:“今文纬妄。”
斐潜知道,其实在今文和古文经学上有很多的区别,但是除了方才对于孔子和周公的崇尚之外,更重要的其实还是针对于经书的理解。
孔子和周公所谓的立像什么的,其实也仅仅是外在的一种表现,蔡邕作为一个古文经的学者,也未必一定是早晚三炷香的拜周文王,而是因为今文经将孔子推到了圣位,因此古文经的人将周文王拉出来与其抗衡罢了,因此像后世那样稍微对着孔子或是周公像略有不敬便要如何如何的,汉代当下还是没有。
蔡邕说的,便是今文经和古文经的最大的根本区别。
其实这个所谓“纬书”,也是跟孔子神圣化相辅相成的,因为孔子为圣人,所以他说的话肯定不是普通的话语,自然在其中另有玄机。孔子为了后人能够不走弯路,便暗藏有一批解释经书的“纬书”,来让后来者能够明了“孔子的微言”。“微言”就是隐语,含有重大意义却不易察觉的话。
在汉代,最早出现的并不是古文学派,而是今文学派,因为秦朝的原因,所以当时很多书籍都流失了,汉武帝当时采用董仲舒的建议,建立了长安太学,设置了五经博士,专授儒家经典。那时经书只有后来才称“今文”的那一种版本,还没有受到古文经书的挑战。董仲舒曾三次应对武帝的策问,用阴阳五行、天人合一的思想对儒学进行发挥,把儒学改造成具有浓厚神秘色彩的神学理论体系,其中糅合了道家、法家、阴阳家等的成分,成就他的一家之言。
但是后来因为汉成帝时,刘向奉命将各地收集到的旧书加以整理校订,其子刘歆在协助父亲校勘时,发现一部用古文抄录的《春秋左氏传》,觉得左丘明对《春秋》的解释较为公平、正确,想必是左氏见过孔子,所以得其真谛。
刘向死后,汉哀帝命刘歆接替父职,刘歆就建议朝廷把《春秋左氏传》,连同同为古文经的《逸礼》《毛诗》《古文尚书》等列于学官。
而治《春秋》出身的董仲舒所依据的文本是《春秋公羊传》,所以很多人认为是左传是邪门歪道,尤其是在朝堂之上的官员,更是口诛笔伐,这个事件也就是今文经和古文经的第一次交锋。
斐潜说道:“读书如饮茶,冷暖当自知,若尽信书,可无书矣。”作为后世所谓树立权威,然后权威崩溃,搭建人设,然后人设垮塌的各种经历之后,斐潜明白很多东西只要是人写的,就必然会有个人的感情因素在内,如果只懂得完全一股脑的全盘接受,那又和鸭子有什么区别?